徽宗也不答话,目光在宋君颜与瑞王身上来回移动着,过了许久,才看向瑞王,问道:“那瑞王以为该如何?”
听着徽宗那不辨喜怒的声音,瑞王瞟了眼宋君颜,握紧了拳,咬咬牙,上前,拱手回答,“儿臣以为粮税为重,户部应下令传于各州,命其务必将粮税收上。”
徽宗却是看向宋君颜,沉声问道:“那太子以为如何?”
“儿臣以为柳州巡抚所言属实,可先将柳州粮税暂缓,加之派户部的人前往柳州,看柳州巡抚所言可否属实。”顿了顿,宋君颜又道:“若是柳州当真是连五年遇旱,定是饿殍处处,许是闹了饥荒。”
徽宗也不语,扶着拇指上的扳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瑞王与宋君颜并排站立,低垂着头,在宋君颜后侧的赵昱更是不敢发一言。
“那就如瑞王之意,户部下令与柳州,命柳州巡抚务必于十日内收齐粮税,否则,按律处之!”徽宗目光微淡,语气泛冷,“将此事交由太子,想必太子也是不会让朕失望的。”
“儿臣领命,尽力将柳州粮税一事办妥,定不让父皇失望。”宋君颜温声应着,如沐春风那般,竟是让人寻不出半点的焦灼。
谈论完粮税一事,徽宗让宋君颜等人退下了,出了御书房,瑞王对着宋君颜拱手作揖,似是恭维道:“看来,于税收一事,太子办得合了父皇的意。”
“为父皇办事,孤等自是该尽心尽力。”宋君颜面色依旧温和着,却是走近了一步,轻声说着,“只是,圣意不可猜,瑞王还是多将心思放在政事上才是。”
语罢,也不等瑞王回答,宋君颜转身离去,赵昱也给瑞王行了礼,匆匆跟上宋君颜,瑞王啐了一声,面色阴冷。
直至到了户部,赵昱瞧见面色依旧平静的宋君颜,纠结许久才道,“太子,户部真当要下令与柳州巡抚么?”
“父皇既已下命,孤定要遵从皇命,这令定是要下的。”宋君颜淡声应着,脸上无半点忧色,提笔写着字。
赵昱斗胆上前,见宋君颜竟真的在写与柳州巡抚的令,心中惊讶着,握紧了拳,终究没说话,柳州一事他都能探清,太子定不会不知其中之意,他还是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宋君颜也没理赵昱,继续写着,这次的事连赵昱都看得清,又何况是他?他都知了柳州近年大旱,徽宗不可能不知,却依然要他下令给柳州巡抚,命其交上粮税。
按照玄机楼所查,这柳州定是收不齐粮税的,既知如此,柳州巡抚却未在一月前上书请示暂缓粮税,还有徽宗的反应也不正常,越是如此,就越是说明柳州内恐怕不寻常。
而瑞王,开口就提柳州的粮税,定是对柳州的事了如指掌,还提议定要收全粮税,不正是给他下套么?
加之这次有徽宗在旁推波助澜,这套他是躲不掉的,倒不如就此接下了,究竟是骡子还是马,也要探了才知。
只是,宋君颜停下笔,盖上户部的公印,面色泛冷,他倒要看看这瑞王的能耐究竟有多大。
将写好的文书放入信封中,宋君颜走下,将信封交由赵昱,“命人快鞭送信,务必三日内送到。”
“是。”赵昱接过信,应着,脸上却是带着些惶恐,他知道这风起了。
宋君颜却是伸手拍拍赵昱的肩,淡声说着,“赵侍郎还是要打起精神的,日后的事还会更多。”
语罢,也不待赵昱应他,宋君颜就迈步向门外走去,赵昱出身寒门,身后干净,因着在徽宗眼皮底下的户部,无人敢明着动用关系刁难,又受徽宗赏识,算是好运的。
只是,这好运终究不会长久,徽宗已经老了,而户部尚书魏子忠早早就觊觎那侍郎的官位,想就此与了他长子,若是瑞王继位了,这赵昱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吧。
一来他挡了魏家的路,二来因着他是徽宗提拔上去的,为了自表忠心,赵昱拒绝了各方势力的拉拢,当然也包括瑞王的。
加之,户部可算是魏家的天下,暗地里魏子忠没少算计他,而他却能安然处之,可见有几分本事,且,哪怕赵昱掩饰着,宋君颜也知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莫不然方才也不会多此一举问他可否要下令一事。
不正是隐晦的投诚么?
赵昱看着宋君颜的背影,紧拽着信封,目光渐渐亮了,或许赌一把也不是不可。
不过两日,经快马加鞭文书已传至柳州,又过两日,柳州消息传来,柳州巡抚因集不齐粮税于书房中自缢而亡,柳州百姓纷纷前往巡抚府哀悼,于街上痛骂,矛头直指户部。
由此,柳州刺史与下属各县县令联名上书,请示暂缓柳州粮税一事。
经查之,柳州连年遇旱,百姓不得果脯,饿殍遍野,莫不说粮税,连能挨过夜晚都是奢望。
于是乎,御史弹劾户部办事不经查,原是弹劾户部尚书魏子忠,正逢魏子忠正忙边界军晌开支一事,那税收之事由太子全权负责,由此,御史将矛头转指太子。
次日,除却御史,户部尚书连同工部尚书等一干大臣一同弹劾太子,徽宗怒之,当堂训太子,命其携户部官员同往柳州,吊念柳州巡抚与调查柳州饿殍情况。
“儿臣领旨。”宋君颜说着,在群臣的各种目光中淡然起身,一步步走到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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