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绥倒了一点出来,左手指尖沾血带灰做追根溯源之法,看见了一个燃烧在火焰中的胎盘。
自己转世之后,刚出生的脐带,胎盘灰烬,旁边则是一件初生婴儿才会穿的连体斜衽小衣裳。
贺绥又仔细看外面那件女士披肩,外侧的颜色已经暗淡了,可里侧倒是还能看见点原本的颜色,这是浅蓝色的,贺绥断定这应当是自己转世后母亲所用。
至于贺老太太,她一贯是喜欢各种深沉压抑的颜色,贺艾就更别说了,非大红大紫这等炫目夺彩的颜色不穿。
这些东西分开看,都很普通,可恰巧就这么凑到一起,既有母又有婴,中间作为连接到胎盘脐带也在,又特意压在书房墙角地板下,看起来应该是从贺绥转世出生以后就一直压着没人取出来过,这用意就很不普通了。
贺绥之前对贺家两度起起落落的猜想越法笃定,再去看木盒。
木盒已经被贺绥检查过多次了,这次贺绥只引气将左手自身阳气隔绝,让木盒无法直接接触自身之气,盒子开口朝侧面,贺绥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打开了木盒。
木盒有些年头了,制作工艺是古时候才会用的那种榫卯技术,盖子与盒身相连处的轴因为久未保养,打开的时候吱嘎吱嘎十分滞涩。
然而寂静的房间里,却也只有这一阵阵吱嘎声,知道盒子完全打开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贺绥将盒子转了方向面对自己,定睛朝里面一看,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贺绥之前设想过很多,却万万没想到,盒子里居然只摆放着一个木偶小狗。
不但如此,这还是一只雕刻得十分抽象的木偶小狗。
贺绥沉默了,视线在小巧空旷的木盒内搜索半天,确定这木盒里确实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贺绥搞不懂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依他先前的推测,东南角西北向,且摆放的位置有四米八高,这应该是供奉的架势。
所以他们就供一只小孩子雕工水平的木偶小狗?
贺绥正自想不通,随意放在旁边的布包却一跳一跳的,同时还有两声闷响,就好像有人在把书本往什么上面拍。
可惜力度太小,声音十分轻微。
能发出这种响动的,除了那本水货生死薄还能有谁?
贺绥看了看木偶小狗,伸手将布包里兀自努力刷存在感的生死薄拿了出来。
刚从玉盒里出来,这本破旧的书就像抖灰尘似的一震,然后久无动静的书上缓慢的氤氲出一层浅金色荧光。
贺绥莫名在这上面看出了一点小心翼翼的姿态,浅金色荧光汇聚到一定程度后就不再凝聚,而是往上空浮起,渐渐形成几个似图非图的符号。
符号构建得十分缓慢艰难,看得贺绥都下意识放缓了呼吸频率,就好像稍微来一阵略重的呼吸就能把字给吹散了。
符号翻腾旋转破碎凝聚,贺绥不知道这个过程到底耗费了多少时间,只隐约记得自己盯着那几个符号的生成破灭重构好似入了神,恍恍惚惚一眨眼,外面居然已经有了洒扫车特有的生日快乐音乐。
洒扫车可以说是一个城市最早苏醒的,社协办所在的梧桐街更是固定的会在早上五点准时开始洒扫,比贺绥起来做早课都还要早了半个小时。
贺绥恍惚的视线蓦然一凝,而那几个符号也终于凝聚成功,旋转着飘向木盒,最后一一汇入木偶小狗头上三个小凸点里。
完成了这一切,生死薄瞬间成了风中残烛一般,比之前的水货样儿更破旧了几分。
而木盒里,那个抽象派木头小狗却是金光一闪,形状肉眼可见的越变越细致漂亮,“汪!”
突兀的一声清脆的奶狗叫让贺绥一怔,不敢置信的再看木盒,里面的木头小狗已经跳了出来。
虽然很好看,比起之前的手工艺,已经可以算是大师级别的工艺了,可工艺再好,这也就是一只木头狗啊。
难道这里面符了一只狗的魂魄?或者就是地府里某位神君鬼官的作品?
贺绥脑袋里猜想不断,那只小狗却已经很好的适应了自己如今的状态,扭头看了看周围,然后吐着舌头哈了两声气,神情愉悦的扭头咔嚓卡嚓啃起了木盒。
那吃木盒的样子,让贺绥思绪一歪的想到了周凯吃薯片的画面。
不过是一个愣神的空隙,小狗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把木盒吃完了。吃完了之后也不见它有停下的意思,扭头一跳,跑到旁边又把烛台上烧得只剩下一点的白色蜡烛连同火苗带着铁质烛台都给咔嚓吃下了肚。
这可不得了,吃完了烛台吃旁边当初供奉后没收的水果糕点,连盘子带果核,通通进了它的肚皮。
贺绥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赶忙就要去拦,然而那木狗小巧得很,姿势灵活动作迅速,贺绥不过是一个“等等”二字才喊出一个字,小狗已经把屋里的木料黄符木珠桃木剑都给啃掉了。
要不是贺绥见状反应迅速的一手拎包一手操了罗盘裹了脐带胎盘灰女士披肩扯了背包高高举起来,这几样东西怕是也要眨眼间就被小狗吃掉了。
贺绥额头都要冒汗了,无量天尊,生死薄唤醒的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贺绥深切的怀疑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这只狗不能吃的!
木狗见吃不到贺绥手上举着的那些东西,也不纠缠,转头开始刨地扒墙,愣是把贺绥插、入墙壁地下的那几十张黄符都给刨出来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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