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绥到海市以后这种风已经闻习惯了,可渔村这边却更浓,带着海水的咸腥味儿。
远处海边,黑乎乎的一片,只有香烛纸钱燃烧的火焰,被海风呼啦啦一吹,没烧完的纸钱都满天飞,带着火花星子。
队伍正绕着村尾的海岸线往村口走,走了有三分之一的路程的,当然,这也是因为普旯村本就是一个狭长的凹口,海岸线不算长。
队伍里只有前面敲冷锣的人身后身前各有几个年轻力壮火气旺的小伙子打着火把,这是给亡魂指明方向的光线,跟灯塔作用等同。
冷锣敲得哐嚓哐嚓的格外刺耳,前面还有一个穿孝衣裹孝帕的女人,那是赵东海的老婆,平日里就在家里伺候公婆孩子,一年也就指望着男人在外面打工赚点钱回来。
如今男人没了,不管平日里感情如何,女人此时哭得很是伤心,身形都佝偻了不少,旁边两个童男童女,拎着篮子挥着胳膊撒买路的纸钱,让外面的孤魂野鬼别欺负要回来的魂魄,或是遇见了让个道指个路做做好事。
队伍后面黑压压跟了几十个人,都是村里的,因为除了喊魂跟答话的,其他人都不能出声,整个场景看起来就带上了一层莫名的怪诞。
周凯已经吓得躲在贺绥身后探头探脑了,既想看又害怕。
杨队长眯着眼看远处的大海,任由这些人如何折腾,大海还是那般不急不缓,偶尔拍一波浪花到礁石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杨队长莫名有种想笑的感觉,说不上来,就是一股子讥讽。
这个村的人平日里干的哪件事敢叫鬼神知道?这会儿却一个个老实得跟鹌鹑一样,就因为传承下来的这些风俗规矩。
在有些地方,风俗规矩比国家定制的法律还管用无数倍。
贺绥拍了拍周凯从自己胳膊旁边伸出来好奇打量的脑袋,“去附近的海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贺绥想看看他们卅岛的这个传统风俗是否真的有用,赵东海的魂是不是真的召回来了。
若是召回来了刚好,他先截个胡问问当事人,对方的死亡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凯缩着脖子不想去,贺绥没等他拒绝,又点了贺夜,“小夜,你陪他一起去,免得海里有东西直接把他吃了回不来。”
贺绥这么一说周凯更害怕了,可惜他都是被贺夜欺负惯了的,贺夜扭头冷冷的往他脸上一扫,周凯就只能做小媳妇样乖乖托了贺夜,两鬼一起趁着一片云层遮挡住了月亮的黑暗消失了。
看见招魂的队伍拉成一条无精打采的黑泥鳅一般渐渐走远了,贺绥招呼了杨队长一声,两人一起借着旁边的遮挡物跟着。
可惜跟了一路,一直到队伍行至村口再带着召回来的“魂魄”离开海岸线走入村主道回了村里,开了阴阳眼的贺绥根本就没看见一只鬼。
连孤魂野鬼都没有,更别说赵东海了。
“看来这传统仪式不大靠谱啊?”
杨队长没开阴眼,问了情况之后搓着下巴嘀咕。
贺绥却持不同的看法,“这种招魂仪式在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不过以前召回来的魂有没有顺利跟着家属回到肉身旁接受道场超度入黄泉路,这就不确定了。”
白天贺绥他们遇见的那只海螺螺壳特别大,大得已经超越了普旯村与钩鳓村后面几个村子共同背靠大那座山了。
这说明附近几个村的村民脚下就很可能存在螺壳的一部分。
海螺能够通过螺壳直接将鬼魂状态的周凯吸进去,保不齐那些刚被招回来的魂进了村也被吸了去,要不然怎的这村子这么干净,一个半个的残魂都没有,让贺绥想找个能问话的鬼都找不到。
不过这只是贺绥目前的猜测,也不排除前面海里有东西也爱吃这个的,这个就只能等到明天去海里查探之后再看情况。
贺绥跟杨队长没跟着队伍一起回村里,沿着队伍走过的海岸线又往回走。
突然杨队长的脚步停住了,一声不响的抬头看着远方,似乎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贺绥顺着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天上刚从云层里钻出来的月亮倒映在海水里,随着海面晃晃悠悠。
今天已经十三,明日十四,后天就是十五月圆日了。
贺绥突然感觉不对劲,什么东西能让杨队长眼都不转一下多痴痴盯着看这么久?
贺绥脸色一变,抬手一点不收力的一巴掌拍在杨队长后脖颈下双肩正中,愣神的杨队长突然浑身一抖,蓦的出了一身汗,喘气如牛还紧张地接连吞了好几口唾沫,这才勉强缓过神来,扭头再不敢看大海,绷紧了身子的跟贺绥道,“有鬼!”
鬼?
贺绥眯着眼去看那个方向,依旧清凌凌的只是黝黑泛蓝的海水。
“怎么回事?前后你愣神了半分钟左右,到底看见了什么?”
杨队长没想到居然就半分钟的时长,面上怔忪之色还很明显。
回想起了什么,杨队长眉心皱出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低头双手有点不听使唤的勉强掏出烟盒,抖了支烟叼在嘴里,熟悉的烟草味给杨队长尚且沉浸在那种恐慌中的神经带来了微薄的安全感,杨队长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了刚才自己的经历。
事实上在贺绥看来的半分钟,杨队长的记忆时间线里却已经过了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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