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小姐这副样子,一定会喜欢小姐,然后把两位公子放出来。”
眉烟小心翼翼地说着,是夫人嘱咐她这么说的。
然而听了她这句话,少女面上似乎才真的显出了几分活气。
她极其郑重,又仿佛喃喃自语地轻笑着,对自己说道。
“会的。”
她的兄长,一定能平安无事地放出来的。
……
选秀这一日终归是到了,经过层层的筛选,她和一干秀女站在了坤和殿外,等待那个名义上是她们丈夫的男人允许入见。
“姐姐……”
众多争奇斗艳的面容在她面前出现,少女无动于衷地看着,面上仍是恰到好处的笑意。
然而她不说话,光是在这里站着,便足以让众多女子暗含着敌意的目光纷纷聚集过来了。
而对于那些上前介绍,拉拢,或者暗含敌意的对话,如同蜜蜂一般嗡嗡地入了她耳中,卫莹无动于衷地听着,却是连那说话的人和名都没有记清楚。
☆、急切
“传秀女进殿。”太监高尖的声音在宫外响起。
卫莹没有做出任何不理智行动,她脑中一片空茫,看着面前少女宫裙的艳阳下泛起艳丽的弧度,便紧跟随着面前少女的脚步进入坤和殿,指尖却紧扣入肉中,仿佛要将自己从这场荒唐得如同一场大戏的梦中唤醒出来。
这样她醒来时,是不是就能看见含笑的娘亲在床边唤着她,给她拿来哥哥在边塞小城处为她捎带来的有趣饰品,而那人刚刚来到府中,正在如同普通男子一般地急切等待她的到来?
而这样的美梦,终有一天在她在荒冷的宫殿中醒来时,是不是不可能再出现了?
近乎只有深切到肌肤的痛苦,才能每时每刻地提醒她这一切都不是一场随时可以醒来的噩梦,而是她余生便要开始和持续的真实。
付峻,她好害怕啊!
他战死在沙场的的这一刻,可有片刻后悔和设想到她今日的场景?
他怎么还不起来,想当年一样握住她的肩,再和她说一句别怕了呢?
将要涌出的眼泪缓慢地忍回,少女放空着思绪,竭力不再想任何和他相关的事情,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脚下可以倒映出人影的砖块,竭力把自己想象成这个宫殿中和所有物什一样没有任何感情和思绪的东西。
再抬头时,她的面上已经是如同旁人一般的平静拘谨神色。
然而美人不笑时是美的,笑时也是美的,几乎整个殿中端坐于高位之上的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是视线在她面前扫过之人,都不能抑制地把心神停留在她身上。
殿中争艳的群花,便如同泥人捏造的一般到了真真切切存在的鲜花旁边时,方才显出她们本身被忽略的平庸和缺憾,而离少女最近的那几人,明明也是花季,甚至更为年轻的少女,然而颜色便像是抖落了三分,更加难让人着眼在她们身上。
元太后的目中满是哀色,她如何不懂自家少女此时的痛苦。
在她和卫母特意保护,没有让莹儿经历过淤泥污染的情形下,莹儿愿意为着自己的兄长,担起自己的责任,最后委曲求全嫁给一个完全不爱,甚至是迫于压迫的男人,而这人还是拥有三宫六院,生来便注定不会长情的皇帝。
这幅经历,就如同是她的翻版,然而她还是幸运的,因为她所嫁时还没有心爱之人,也确确实实和先帝有过一段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日子。
然而哪怕在这段琴瑟和鸣的日子,当她一人守着偌大的宫殿,无一人可倾诉,人人都要防备时,心中对外界的痴想和今后便要在宫中度过的痛苦仍不时缠绕上心头,宛如淬毒之药般让人夜夜不能安眠。
她嫁的是一个她爱的九五至尊,都尚且如此不愿,卫莹嫁的还是一个百般逼迫,甚至日后连一段怜惜的岁月都不能多给她的君王,光是想到这一点,仿佛阶下的那人站的不是卫莹,而是过往岁月的她一般。
这岁月的命轮周而复始地碾压下来,却是仍要她唯一的亲人再重复她的命运。
元太后微微闭眸,掩上目中那无人能得见的悲哀之色。
那一刻,她甚至对那高位上的君王生出了一丝怨恨,也对她没有活下的女儿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哀叹和释然。
生在这皇宫之中,也许活不下来,也是命运的一种格外恩赐,让她的女儿能早早投胎到那富贵之家,去做一世富贵闲人。
而不是如同此时阶下的少女一般,还要带上全身的枷锁,投入这个吃人不见骨头的皇宫之中。
她护不住台阶下的这一个,而她的女儿即使真的在身边长成,她便就真的能护住她身边的这一个吗?
……
然而位上的那位九五至尊,却不像她们二人想的一样全然为美色所迷。
他黑青的眼下仿佛遮盖着什么,努力掩藏着自己的惊悸之情地端坐在那无人敢望的高位上,台阶下那位无人不瞩目的美人,对他而言宛如藏着毒刺的艳花一般,给他难以想象的惊惧之感,让他一次次想起噩梦中那血肉模糊,痛不欲生的被人挥刀分尸的感觉。
太监在一旁唱着每一位上前的女子性命和家世,在听到太监“卫国公府嫡女,卫莹”的高昂尖锐唱词时,愣着神的他宛如又一次被拖入了那梦靥一般,元安帝不能抑制地打着颤,面前又出现了男子青紫着面孔,青白可怖的面孔将他死死地掐入窒息之中的可怖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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