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淡淡地出声道,卫莹方才注意到床旁边的一张圆凳,所以那药最初为何要放得如此远,这般疑惑在卫莹脑中一闪而过,却是没有再细想,便顺着男人所言将那药放在圆凳上来。
甚至不用她起身,她的手略微伸长些,便足以完成放回药碗的动作。
然而在自然地放回那药之后,卫莹才察觉出她现在的距离和太子未免太过亲近。
少女微垂着眸,睫羽宛如蝶翼一般轻颤着,在那明烛之下,睫羽略微染开一小片的阴影,更显出那遮挡着的双眸浅黑得宛如盛着一湖静谧清甜的湖水来。
付峻借着房中的灯清晰地看了,只觉得少女睫羽颤动的弧度,宛如在轻轻地挠着他的心间,带起一股难以抑制的酥麻微痒来。
“是太后让你来的?”
男人的声线透着冰冷平静,宛如神智清晰得与平常无异,然而察觉到那股灼热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停留在她的面容之上,卫莹立刻便明白过来,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病中的太子固然身子虚弱了些,然而那强大冰冷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甚至比较平时,更显得冷厉而摄人,话语也是露骨直接得吓人,卫莹几乎难以跟上他跳跃着的思绪。
她低低而平静地应了一声。
“是。”
哪怕早已猜到了答案,付峻心中一颤,忍不住病躯疲惫地闭了闭眼。
他没有再去问一些只会让自己自取其辱的问题,却仍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可曾有一刻,想要来看我?”
卫莹按在膝上的指尖微颤着,若不是此时的男人将视线全部放在少女那张冷淡而如画一般华美的面容之上,再加上他此时身体疲惫,定会察觉到自己心心念念就在面前这人的些许动静。
然而他最终仍是错过了这一点破绽的微微露出,少女掩饰一般地垂下睫,避过太子灼热的视线。
“这天下,惦念着殿下……”
然而不过听了她的前半句话,付峻就明白自己妄图从少女口中得到肯定答案,不过是自己的一场痴想。
忽冷忽热的感觉重新笼罩在他的身上,却是比较之前更加来势汹汹地袭来,付峻只觉自己的眼睛干涩着,喉咙灼热着,明明已经是不想再睁开一眼,也不想再说一字的身体,因着床边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存在,忍不住又一次地睁开了,妄图得到一丝能够让自己坚持下去的力量。
然而,也不过是妄想罢了。
“不必再说了……”
男人只觉喉头腥甜着,伴随着极为苦咸而翻腾而上的浓浓汤药翻滚而上,这一次,他却是如卫莹担忧的一般,忍不住要将那用下的汤药再生生全部吐出来。
然而为了不惊吓到她,男人勉强忍耐着,脖颈和额头上的青筋绽出着,卫莹几乎立刻便发现了太子似乎在强行忍耐什么的异样。
然而男人强自按住她的手,却是制止了她要立刻叫人的举动。
过了许久,他胸膛中的气息一松,方才终于将那翻涌而上的汤药全部忍了下来。
这次不待她提,太子的喉头滚动着,仿佛极力压抑着情绪,不辩任何喜怒地闭眸说道。
“你去歇息吧,若是想回静柯寺,就和张边说就好了,不必再来同我辞行,太后那里,等我好转了之后,我自会去分说的,你不必担心。”
男人几乎强自忍耐着,提着一口气,方才坚持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
说完这一番话后,他心中茫然若失着,几乎要忍不住就在下一刻反悔来。
他攥入锦被的五指用力得几乎手背上绽出了条条的青筋,然而他最终,仍是忍耐住了自己说出反悔的话来。
然而床边微微陷下的触感没有任何挪动,在静谧之中,付峻察觉到自己紧扣入锦被的手被少女的手缓缓拉住,他的力气泄出了大半,几乎难以置信地立刻就睁开了眼。
望见坐在床边的少女微微低了头,侧身望着他,半边清丽得难以直视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之下皎白如月,却又明丽得如同一尘不染的玉石。
“殿下,何必呢?”
她清浅地叹道,仿佛叹息一般吐露出的话语仿佛绕着云烟而出,付峻只觉自己的心颤动着,难以自持地产生了便将自己面前的少女拥入怀中,再不让世上一人窥得她一眼一面的恐怖想法。
☆、拥抱
“殿下如此尊贵之人, 何必为了臣女一介心有所属的平常女子屈尊折腰?”
少女低头望向他, 眉睫长颤着, 温美浅黑的瞳眸宛如盛着让人心神摇曳的一池春水,而她耳边的金钗摇曳, 却是衬着她的容颜在背光中灼灼生辉。
付峻强撑着, 身体深处方才涌出些许力气, 让他能够摸索着,在模糊的视线中将少女的五指交缠相扣住。
“我, ”就连最后一些力气, 在沙哑的嗓音中也近乎低成气音般的低低话语, 低到甚至连男人自己, 能觉得入耳的非常沙哑不清。
“心甘情愿。”
如同沙漠中干死的那一人徒劳地握住指尖清泉的流逝一般,冷热交替, 昏黑的疲惫纷纷在此时沉沉地涌上脑中, 付峻连自己手中握着的触感都来不及记住,神智几乎要进入一片昏黑之中。
而在最后被疲惫的浪潮淹没之时,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讲胸膛中已没多少力气的两字继续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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