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沈何启打着哈欠坐起来,眼睛因为困乏酸涩半眯着,话说的义正言辞,“都多大人了,什么生日不生日的,我差点都忘了。”
提前好几天就被催着讨生日礼物的金铮完全无法苟同她的“差点忘了”。
那三人仍是不肯罢休,在床前一顿叽叽喳喳,誓要动用三寸不烂之舌和毕生的口才要把她劝动,以安良心。
她把玩着颈下玉佩,赶人:“祝你们玩的开心。”
戒指随着她的抬手暴露在三人的视线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几秒钟的沉默后,陈伟业迟疑着指着她的手,去看金铮:“这……”
有前一晚的吴勉做先驱,沈何启知道这玉佩的来头和纪念意义都不小,她以为陈伟业也是因为金铮把玉给了她才这么大反应,所以趾高气昂地先发制人:“知道了知道了,分手会还你们阿铮的。”她把挂坠拉至身前,白一眼陈伟业,“金铮都不……”
她想说“金铮都不紧张”的,但是后面的字她已经说不出口了,骤然失声,宛如一曲突然中断的乐章。
她看到了自己无名指上前一晚还不存在的东西。
她的瞳孔几乎是瞬间被刺激得发紧,睡意在毫秒内飞到九霄云外,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思考的能力,过了好一会,她才如梦初醒,猛地抬头看向金铮。
他站在床尾边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宛如一尊雕像,只牢牢地望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要从中里找出答案。
他看到那双眼一点、一点变红,也一点、一点弥上水雾。
“不好意思,三位。”他下逐客令,“可不可以给我们一点独处的时间。”
李姝杰和老鳖和沈何启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何曾看过这个天天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人暴露脆弱红了眼眶掉一滴眼泪,知道事态严重,自觉闭嘴,不由分说拽过尚未搞清楚状况的陈伟业出门。
随着关门声,房间里只剩下金铮和沈何启。
沈何启在眼泪溢出的前一刻胡乱拿手背抹一把眼睛,然而她的泪腺源源不断分泌出眼泪,怎么揩都不能阻止自己泪流满面,她觉得丢脸,干脆拿手背把自己的眼睛遮起来。
一只手不顾她的挣扎强势地拉开她的手,然后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
在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的一瞬间,她的情绪彻底失控,火山爆发。
在过去的九年里,有一个场景她一想到就会心如刀割疼痛难当,可她仍忍不住想过千千万万遍——有一天,金铮会结婚。
他会穿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带有“新郎”字样丝带的花饰,在一场盛大的婚礼中赋予他的新娘他的余生和他全部的幸福温柔。而这个女人不可能是她。
高中时代,在贴吧被金铮甩QQ号的那一刻开始,沈何启和金铮有了一场意料之外的交集和羁绊,但是凭借着将军的身份与他那般亲近是她始料未及的,他对将军的重视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
她数次被铁四角其余三人半真半假地埋怨——
“老子陪他逃课为他打架给他写作业帮他骗老师骗家长,做牛做马比不上你陪他打几盘游戏。”
无数个不眠之夜天南地北的畅谈,游戏里全身心投入的并肩作战,浑然天成的默契……这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带有致命毒瘾的海、洛、因,拉她一步步走向悬崖坠入深渊。
可将军是不能走到阳光下的鬼魅。
他不满足隔着电脑和手机屏幕的网络关系,一次又一次约她见面,遭到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后来她想自己还是需要用将军的身份见他一面的,他的婚礼,她想参加,他当新郎的样子,她想亲眼见到,他的喜酒,她要干杯。
金铮欣然应允,并放话只要她来,他一定抛下新娘子在新婚之夜陪她打一晚上游戏。
她就此与他打诨开黄腔,事实上却只打算讨一杯喜酒就走。因为她知道沈何启不是他想象中的将军,甚至连性别都无法符合,当她真的撕破伪装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万分为难。
为一个暗恋着抛下新婚妻子?她有自知之明,更不可能让自己成为他婚姻的定时炸弹。
她原打算在他婚礼当天做最后一天将军,从此与几何、与X市五爸爸永别。
再后来,她的身份没有瞒住,她也因为一场误会对他失望透顶。
接下去的六年里一切都变了,物非人也非,连对他的感情都不如从前简单纯粹,可对于他的婚礼她始终抱着一种执着,不过已经从讨一杯喜酒变成遥遥看一眼就够,看完这一眼她就彻底死心,从此安心终身不嫁,孤独终老。
沈何启一直知道,自己的运气很不错。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上苍竟厚待她至此。
这不是金铮第一次见识沈何启哭,但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堂堂正正地流泪。她哭了很久,他肩膀的衣服因此晕湿一大片,压抑的呜咽声像小兽的哀鸣,习惯潇洒与无所谓的人连哭泣都忘了如何肆无忌惮,极尽隐忍与克制。
金铮始终一言不发,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体,任由她发泄。
有一句话他从前不屑,此刻却坚信不疑,爱人的眼泪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至柔亦至刚,不然为何她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他的心疼到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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