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_十四阙【完结+番外】(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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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此刻用药物将自己破相了的沉鱼,一如曾经粗布麻衣蓬头垢面的……某个人。

  想到那个人,江晚衣恍惚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时,姜沉鱼已洗净了双手,来接他的药箱。

  他微微惊讶,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会针灸?”

  姜沉鱼摇头。

  “那你还……”

  姜沉鱼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他都不怕死,我有什么好怕的?”

  这……江晚衣呆住,却做不得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箱子里的银针取出来,然后坐到榻旁。赫奕面对美人,果然极其配合,酒也不喝了,主动褪去外袍,露出后背。

  他虽然瘦,却不是皮包骨头的那种,肌ròu纹理有致,再加上养尊处优,肤白胜雪,因此往桃红色的锦缎上一躺,还显得很赏心悦目。

  侍女们羞红了脸,别过头去不看,却又忍不住偷偷的看。

  倒是姜沉鱼,面对半luǒ的男子,既不扭捏也不羞涩,无比镇定地从针包里拔出一枚针来,以拇、食、中三指夹持针柄,以无名指抵住针身,架势十足地在火上淬了淬,然后瞄准某个部位扎下去。

  江晚衣一看她落针的方位,心中一抖。

  果然,针刚落下,赫奕整个人就剧烈一震:“哎哟!”

  姜沉鱼按住他,见她面色沉静,不似玩笑,赫奕的嘴唇动了几下,但最终没说些什么。

  姜沉鱼继续拔针,淬火,然后落针。

  赫奕终于忍不住,咧牙扭头,“虞姑娘,你确信你没有扎错?”

  她嗯了一声。赫奕想了想,带着疑惑的表qíng还是乖乖趴回去了。然后姜沉鱼扎下了第三针,这一次,不只江晚衣失声啊了一声,身后两个侍女更是发出尖叫:“哎呀流血了!”

  两颗血红色的珠子,慢慢地从针眼里涌出来,宛如一朵花,绽放在雪白的脊背上,格外醒目。

  赫奕这次连喊的气力都没了,抬起一张惨白的脸,大概是因为过于疼痛的缘故,眼睛里依稀浮现着水光。

  姜沉鱼道:“别怕,陛下,还有六针就完了。”

  赫奕回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冲江晚衣勾了勾,江晚衣心中一叹,走过去拍她的肩膀:“还是我来吧。”

  姜沉鱼道:“不行,陛下不是说非要美人落针的么?”

  赫奕连忙一把拉住江晚衣的手,用无比热切的眼神望着他,急声道:“啊,东壁侯!朕突然发现,原来你竟是如此钟灵毓秀、英俊不凡,朕决定赐封你为天下第一美人!”

  江晚衣的表qíng顿时变得无比怪异,一旁的侍女,忍俊不禁开始哈哈大笑。

  姜沉鱼原本还是一脸肃穆正经的模样,然而侧头间,伸手覆唇,笑意遮挡不住,终究是溢出了几分。

  笑声从大开着的窗子一直一直飘传出去,便连船尾的厨房都听见了。

  一名厨娘道:“听这笑声,肯定宜王又出什么洋相了。”

  另一名厨娘道:“自打这宜王上船后,就热闹好多呢,天天都欢声笑语的。诶,你说他真的是皇帝吗?”

  “当然是啦,侯爷和将军他们都亲口确认过的,哪还能假?”

  “从没见过这样的皇帝呢。”

  “是啊,真真是头回见到这样的皇帝呢……”

  后史记有载:

  赫奕,宜之十九代君王,少好游,嗜酒,可连举十数爵不醉。jīng于商,惰于政,qíng通明,xing豁达,可与贩夫走卒相jiāo也。故又称——悦帝。

  第九章 入程

  海上十七日,人间六月天。

  也许是上天眷顾,此趟航行接下去都很顺利,一路风平làng静,船员私下纷纷咋舌道,必定是因为宜王也在船上,君王福贵之气庇护所致。

  姜沉鱼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那个悦帝,不带来灾难就不错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虽然他们打了赌,但是赫奕却好像完全不在乎似的,不但从不向船上旁人打听她的身份来历,而且此后的相处中,也绝口不提赌约一事。

  他不提,沉鱼自然更不会提。

  如此一晃半个月过去,船队如预期的那样,准时在六月初一早上巳时,抵达程国最大的港口,也是程国的国都所在——芦湾。

  当沉鱼跟着江晚衣走出船舱时,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岸上那齐刷刷列队相迎的军队时,还是震了一下——只见军队以十人为一列,排成十九行,一般高矮,身穿清一色的黑色劲衣、织锦腰带,cha有红翎的银色头盔和同色风氅,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风过时绣有金蛇图腾的程字旗飒飒飞扬,显得说不出的威武。

  而在其中最醒目的,便是骑在一匹白马上的年轻男子。

  白马很高大,男子却颇矮小。

  他的年纪约摸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红色盔甲,五官深刻,神色肃穆,眉宇间有着很浓的杀气,一看就是久经沙场淬炼出来的,令人望而生畏。

  姜沉鱼心想,这位大概就是铭弓的次子、程国赫赫有名的红翼将军——涵祁。传闻此人武艺非凡,坚忍善战,颇得军心,但为人心狠手辣且喜怒无常,尤其忌讳别人说他矮小。

  听说程国的前任兵马都监马康想讨好他,特地找了匹只有三个月大的汗血宝马,笑道:“把我那匹小马牵来送给二皇子,小马配小人才合适啊。”

  涵祁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当下人牵着那匹小宝马上前时,反手一刀砍下了小马的脑袋,鲜血顿时溅了马康一身,吓得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魂飞魄散。

  唯独三皇子颐非,在一旁笑嘻嘻地道:“小人配小马,那么大人就当配大骑喽?也好,此间以马大人最为年长,而百骑之中,又以象最为巨大,马大人今后就骑象上朝吧!”

  马康自知马匹拍错,不但触犯了涵祁的忌讳,又因巴结之举做的过于明显,同时也得罪了其他皇子,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但颐非有命,怎敢不从,自那之后只得骑象上朝,看似风光,实则尴尬,成为一度笑柄。

  也因此,在出行前,姜仲曾总结过:“程王三子里,太子麟素庸碌无为,是个耳根软没主张的人;二子涵祁bào戾冷酷,尽量不要招惹;三子颐非看似玩世不恭,但最为yīn险,要提防小心。”

  如今,姜沉鱼望着十丈之外的涵祁,想起父亲的叮嘱,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微妙的唏嘘——涵祁也好,赫奕也好,这些曾经只在传说里听过的人,宛如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永无jiāo集的人,如今却一个个活生生的出现在了面前,真是不得不说,世事难料。

  在她的沉思中,涵祁拍马走到岸头,对着已经走下船的宜王等人抱拳道:“贵客莅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赫奕刚待回礼,另有一个声音忽然远远的传了过来:“二哥真是过分,迎接贵客也不叫上弟弟一起,可是怕我丢你的脸么?”

  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油滑与笑意,却是清清楚楚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姜沉鱼扭头,见三个类似随从的人拥着一个少年走过来。

  之所以说是“类似”随从,是因为那三个人气质全都不像随从,可当他们跟在那个少年身边时,就沦落成了随从。

  少年带着顶歪歪斜斜的帽子,穿着一件绝对超过十种颜色的衣服,很不合身的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领口处的扣子没扣好,露出黝黑的肌肤和锁骨,走路的样子也是轻飘飘的一晃三摇。

  不但他如此,他的三个随从走的更是轻飘。

  因此,这四人穿过迎客的队伍时,就像四条虫子穿过玉米,所过之处,顿成láng藉。

  姜沉鱼瞧的有趣,不由得目不转睛。

  但见那少年走近了,眉目分明,五官其实颇为出色,却表qíng猥琐,眼神轻佻,再加上一身花里胡哨的装束打扮,不像皇子,倒像流氓。

  该流氓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转,格外多盯了她一眼,然后道:“抱歉抱歉,宜王陛下,东壁侯,潘将军,一路辛苦,所以小王我特地准备了一个节目,权当接风。”

  说罢,拍了拍手,一阵丝竹声悠悠飘来,弹奏的乃是名曲《阳chūn白雪》,随之同时出现的,是一辆马车。

  姜沉鱼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马车,大的根本就是一幢屋子,下面共有二十四对车轮,由二十四匹骏马拉着,缓缓靠近。

  车身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平台,台上坐着数位乐师,或弹奏或chuī打,忙得不亦乐乎。而后半部分则是车厢,此刻四扇车门齐齐而开,从里面跳出一个接一个的少女。

  这些少女各个容貌美丽,穿着半透明的金丝纱衣,露着两条光洁修长的腿,xing感而妖娆。

  原本整齐肃穆的军队,本就因为颐非四人的出现而产生了些许扭曲,如今再被这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冲,更是东倒西歪,威风不再。

  少女们跑到埠头上,在颐非身后排成一行,毫不羞涩地打量着众位客人,七嘴八舌道:

  “哎呀,这位穿红衣服的就是传说中的宜王吗?他可真是好看啊……”

  “我喜欢穿青衫子的那位,好俊雅的郎君,有一种翩翩出尘的感觉呢……”

  “你们笨死了,要我啊,就选那位将军,看他的身材这么好,对付女人的本事肯定呱呱叫……”

  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涵祁原本就yīn沉的脸又黑了几分,终于忍不住斥道:“宜王殿前,岂容放肆,还不叫你的这些莺莺燕燕们快点退下去!”

  颐非诶了一声,“弟弟我正是因为知道宜王驾到,所以才特地带了这些金燕子们一起来的。久闻宜王风流无双,所在之处必少不了美人相伴,此番初度来程,当然要投其所好,第一时间将我们程国的美人奉上……不知这些燕子们,可还入的了陛下的眼?”

  姜沉鱼心中明亮:颐非这么做,分明是抢涵祁的风头。他知道涵祁要来接船,也知道涵祁素来以军律严整而自傲,所以,涵祁迎接宜王等人时,必定会将威严的氛围做足,因此,他就故意带着一班乐师和美女同来,将整个现场搅合的乌烟瘴气……奇怪,他要挑衅涵祁也就算了,就不怕如此轻妄,怠慢了贵客,会招人非议么?

  正在疑惑,却见宜王表qíng一变,直直地盯着颐非,突然上前一步,紧握其手感动道:“三皇子真乃朕之知己也!”接着把手一放,转了半个身,双臂极其自然而然拉住两位美人,将她们从行列里拖了出来,一边一个,搂在怀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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