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淑婉是被一声声刺耳的摩擦声惊醒的。
她全身剧疼,浑身的皮肉跟脱离了骨头一样让她疼痛难忍。
之前找了西式医生给她打了针,好不容易才小睡一会儿,都没休息够就被这阵阵声音给刺到。
未散尽的血腥气和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方淑婉烦躁的睁开眼,便见门口有个扎辫子的丫鬟正用一根铁条在她屋里的梳妆台镜子上一下下划着。
铁条擦过玻璃,兹拉兹拉,一声又一声,单调刺耳得让人恨不得捅破了耳膜再也听不见。
“够了!”方淑婉眼睛瞪大,粗着嗓子喊,“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她说着话的功夫,就想要怒指门口。但是手筋被挑断,伤处还没好,现在两条手臂疼得让她几乎想寻死,根本不敢挪动半点。
因此方淑婉只能挪动了脖子看想门口,结果就望见了立在门边巧笑嫣然的方家五小姐,方素安。
这个她这辈子最嫉妒也最厌恶的人。
方淑婉自认自己是出类拔萃独一无二的,待人接物学识见闻在女子里都名列前茅。
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长得比她漂亮,出身比她好,比她更得长辈疼爱。就连银钱,也比她多。
简直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可是,如果对方死了,那么最出众的就成了她!那些钱也是她的了,什么都是她的了!
方淑婉看着自己恨到了骨子里的那张极其漂亮的脸蛋,怒火在胸中一遍遍燃烧。
全身的疼痛一阵阵的抽着揪紧,让她痛不欲生。
想到那个高大挺拔的矜贵男人就是为了方五才把她弄到了这个地步,方淑婉更是恨极。
凭什么她心心念念的总是得不到,而方五轻而易举就都有了!
“方素安你个混账!”她扯着嗓子吼叫,“你别得意忘形!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好——”
一个‘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啪的一声脆响,她的脸被重力巴掌扇到了一边。
“你再乱叫唤,当心我割破了你的喉咙!”玉宁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的威胁着。
脾气好的人发起火来,尤其吓人。玉宁就是如此。她十指紧扣手下脖颈,用力甚大,几乎再加一点点的力气就能让指下的颈骨碎裂。
方淑婉察觉到了对方那几乎要让她死去一样的狠劲儿,吓破了胆。
她本就因为全身伤处而虚弱不堪了,如今被玉宁狰狞的狠绝给惊到,立刻只敢哑着嗓子吱吱哇哇的哼着,没有再乱骂。
玉宁松开,退后。又拍了拍手,唾弃道,“真是,来一趟还脏了我的手。”
方淑婉刚才那是被吓到了所以住口。如今一听哪里还忍得?顿时要出言讽刺回去。
哪知道这个时候素安突然说了一句话,截断了她的话。
“以后不要再打二小姐了。”素安居高临下的望向躺着的方淑婉,与玉宁说,“就让她这样好好活着。”
活着忍受着身体的痛苦,活着忍受着内心嫉妒的折磨。一遍一遍,每天重复数千次,循环往复,至死方休。
这样的生活,方才对得起方淑婉这样心肠狠毒的人。
明白过来素安话中的意图,方淑婉努力挪动身子,气得恨不得杀人。却抬不起手,踢不了腿。
她只能破口大骂,一声高过一声。
现在的她,根本不用谈及什么淑女风度了。一切都毁了。她自然毫无顾忌,什么脏词都往外说。
素安丝毫都不搭理她,带了玉宁出了屋。又吩咐丫鬟,“照顾好二小姐。”
等素安走后,丫鬟听着里面一句脏过一句的污言秽语,悄声和身边的婆子们说,“二小姐的风度原来都是装的。看她现在说的话,哎呀,我都不敢去听。”
婆子们也偷偷笑,“就是说,别说你一个姑娘家了,那些话,就我们这些老婆子也不敢从嘴里说出来啊。”
语毕,她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思量着往后和别人家的仆人说话的时候,又有了新的谈资。
素安以往都是很乖巧听话的,平时在家的时候,很少会外出不归家。
昨天却彻夜不归,也不知道奶奶担心成了什么样子。
从方淑婉那儿出来后,素安整理了下情绪,去找奶奶。谁知还没进院子,就被守院子的婆子告知,老太太现下不在,去了大老爷那儿。
“大老爷那里?”素安回忆着,“刚才我从大老爷那里过来,并未见到奶奶。”
方淑婉的住处离方瑞那里不远。刚才过来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尽快见到奶奶,她从最快的小路而走。这样一来的话,恰好就经过了方瑞的住处。
守院子的婆子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有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你,去房里那个暖手的手炉。”声音略微放低的嘀咕着,“大老爷也真是。明明动弹不了,还非得这个时候去花园里。这不是为难人么。”
素安朝着说话的人望了过去,笑道,“孙妈,你怎么在这儿?奶妈呢?”
刚才素安问那婆子话的时候,刚好就站在了一棵大树的旁边。她身子纤细,容易被粗壮树干遮挡住,从孙妈所在的角度恰好看不到她。
孙妈见到素安喜出望外,“五小姐,您可回来了。昨儿晚上您去了薛小姐那里,一直不回来。刚开始的时候老太太担心的,每四五分钟就让人去看看您回来了没。又生怕天黑让您迷了路,还遣了人在外头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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