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足月生下一个女孩。幸好是女孩!司马曦与我有过约定,大概同虞蓁蓁也有过类似的约定,如果生的是男孩,便要造出夭折的假象,然后把孩子弄出宫去抚养。司马瑜不死,司马曦不继位,不许生母见孩子。
司马瑜很高兴,封我的女儿为楚嫣公主。
事情的败露源于照顾楚娴公主的侍女不小心给小公主吃了猪肝。楚娴公主很快就呕吐不止,浑身发起红色的斑疹。虞美人曾经严命她宫里的人绝对不许在任何食物里加猪肝,因为她一闻那个味道就反胃。司马瑜还曾取笑过,说她这毛病倒和景王挺像。司马曦吃不得猪肝,一吃就会呕吐发疹。本来这样的事虞美人还有机会遮掩过去,倒霉的是偏巧当时司马瑜正在她宫里,而她只顾应付司马瑜没留意自己也吃了混有猪肝的食物,结果既没呕吐也没发疹。司马瑜是个敏感的人,虽然没有当场发作,但很快就查明了真相。对于兄长的陷害、侄子的算计和女人的背叛,司马瑜给予了凶猛的报复。
司马瑜把虞美人一丝/不挂地丢弃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那美丽的娇/躯被觊觎她或者嫉妒她的人用目光凌迟。她给他的耻辱,他加倍还她。
司马瑜将楚娴的小脑袋狠狠撞向石柱,脑浆扑了一地像打翻的豆腐花。
虞美人疯了,赤/身/裸/体地抱起楚娴小小的尸首,沿着宫道狂奔,从舞榭歌台上纵身跃入深池,几下浮沉,很快就没了顶,水面的气泡与涟漪渐渐归于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许捞她。”司马瑜下令。
司马曦来不及阻止,加之自身难保,他毕竟还太年轻,低估了这位一向软懦的小叔叔。
王后被吊死在寝宫里,明明双手反绑着,却被说成是自缢。
我知道,虽然我是最后一个被处置的,却也必定逃不过,但我不能让楚嫣和楚娴一般下场。
我抱着楚嫣去找朴庄妃。
“庄妃娘娘,我遵守了当年的约定,没有抛弃瑜弟,是瑜弟和扶源对不起我,对不起扶余。”
亲眼目睹了楚娴公主的结局,就算虞蓁蓁和司马曦有罪,只要是稍有恻隐之心的人都不会不同情那个无辜的孩子。楚嫣和楚娴一样,都是朴庄妃名义上的孙女,就算不能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但付出过情感总不会无动于衷。
“扶余太远,恐怕鞭长莫及,我在宫外的势力有限,不敢保证一定能把嫣儿平安送到扶余。”朴庄妃犹豫地说,既没应允,也没拒绝。
“国都东边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有个扶余食肆,肆主的父亲是三十年前随我从扶余来的老臣。我进了宫,老臣在国都开食肆,等待随时跟我一同回去。谁想到要等这么久。老臣已经过世了,不过他的儿子依然忠于洛氏。庄妃娘娘只要能把嫣儿送到食肆去,那儿的人自有办法把孩子带回扶余。”
“那你呢?”朴庄妃问我,“你不一起走吗?瑜儿受的打击很大,连我也劝不住他,你若留下,恐怕……凶多吉少。”
“我走不了的。只求庄妃娘娘成全,若能把嫣儿送走,就是万幸了。”
“可是……你死了,孩子怎么办?嫣儿还小,能不能平安长大,能不能振兴扶余,全说不准啊。”朴庄妃急痛之情出自真意,并无矫饰之态,让我有些动容。
“娘娘,人活得再长也免不了未竟之事。孩子有孩子的命数,我有我的命数。我把她生下来,是死是活,自有天定。国也与人一样,兴亡盛衰皆有命数,过去的已然过去,如果真是命数已尽,执着也无用。”我也索性吐露心声。
“好,我帮你把嫣儿送走,就算……是替司马氏赎些罪过吧。”
从朴庄妃处离开,我决定找个清静的地方自裁。我才不会像王后和虞美人那样,听凭司马瑜的处置。我洛颖儿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
我推开素心殿的门,这个幽冷孤清的地方天然适合成为坟墓。
我走进坟墓,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比平日有些着紧。
他是怕我死了,还是怕我不肯死呢?这么想着,我竟还笑得出来。
“故国三千里,深宫三十年。一声洛颖儿,双泪落君前。”我用扶余古调唱一曲陈词。
“颖儿姐姐唱的什么?”不出所料,司马瑜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是一首唐时的旧歌,稍改了几个字,意思没变。”我缓缓转身面向他,嘴角的浅笑还未褪下。
司马瑜的目光却定在我的颈上,而非脸上。
我用的还是那柄短剑。我对他说:“毒酒、白绫什么的都免了吧,我喜欢直截了当的死法。你们扶源的东西也不必拿出来了。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扶余的剑下。”
“在濮王府的时候是孤动的手脚,让你一直未能怀孕。因为孤知道你有了孩子就会离开,孤不能离开母妃跟你走,更不舍得让你走,又没有别的办法。孤情愿没有子嗣,也想多留你几年。”司马瑜伸手想夺我的剑,被我几步闪过,离他更远了些。
“你们司马家男人做事真是一脉相承,全凭自己的需要来操控别人的人生。”我讥刺道。
“姐姐就不能原谅瑜儿吗?瑜儿可以原谅姐姐!姐姐若放下剑,瑜儿保证既往不咎。”难为司马瑜竟还挤出几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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