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欣师叔,我和你……真的……不可能吗?”我不甘心地问他。不知在夜色的掩盖下,他能不能看见我的眼泪。或许他也在流泪,在心里,我看不见。
“婀娜,只要你过得好……”他不再说下去了。
“师兄不说话,也不爱笑,跟爹爹一样只晓得练武。婀娜不喜欢师兄。”我说。
“男人可靠最重要。理亲王殿下成为储君看来是板上钉钉了。婀娜将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少听些甜言蜜语并不重要。”他像哄小孩一样哄我。
“师叔说的道理婀娜何尝不懂得。可江湖与皇族到底有不同,江湖男女讲究比翼双飞,从一而终。皇族夫妻要的是开枝散叶,儿孙满堂。爹爹一辈子只娶过一个女人。爹爹身边那些叔伯也多是如此。皇族中却从没有只娶一个女人的男人。理亲王与王妃那般恩爱,不是还有两个侧妃,三个侍妾。师兄与我虽未成婚,我也知他房里已经有个侍妾了,王妃挑的,说是照顾世子起居。不过一个说法而已,谁还不明白呢?我是有荣华富贵可享,却也得忍受一个又一个女人跟我夫君上/床,我不仅不能生气,还要善待她们的孩子。若我嫁的人是师叔,师叔定能爱我宠我,一生一世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是不是?‘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失宠的女人何其多!我嫁给师兄,就注定要一辈子活在担惊受怕里。”说着说着,心中不免悲凉。
“可是,婀娜,这是理亲王殿下定的婚事,连你爹爹都拒绝不了。”连欣师叔把我裹得更严实些,安慰道,“你要相信自己是有福的,不会失宠,别胡思乱想。天快亮了,抱你回去吧?”
“不回去,就在这儿等天亮吧。”我说。
连欣师叔倚着一棵桃树坐下,把裹得粽子一样的我稳稳地搁在腿上,我把头靠在师叔胸前,眼皮不知不觉开始打架,就这样睡着了,天光渐熹,花落无声。
我是在卧房的床上醒来的,回忆月下桃花,美得仿佛本就在梦里。我快速梳洗更衣,急着出去见他。
“你要去哪儿?”爹爹在门口堵住我,恭候多时的样子。
“爹爹,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打胜仗了吧?”
“还用问?我问你要去哪儿?”
“去找连欣师叔。”
“别去了。连欣出府了。”
“去哪儿?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去剑州。”
“剑州不是越人的地盘吗?”
“不打败越人,拿下剑州,就不回来。这是连欣自己说的。”爹爹说。
“越人悍勇,剑州险要,爹爹先后打了三次都无功而返,连理亲王殿下都放弃了那块地方,怎么忽然就让师叔去啃这硬骨头?”我忽然明白了,“爹爹,是你让师叔去的,对不对?这不是理亲王殿下的意思,是你要找个借口把师叔支走。为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婀娜?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深更半夜与男子在后园中依偎,成何体统?订了婚的女子要顾忌夫家的颜面,更何况你的夫家不是一般人家。”爹爹训道。
“从我四岁,娘亲走后,就是连欣师叔照顾我。师叔是婀娜的亲人,亦父亦兄,谁能说什么?”我鸣不平。
爹爹缓和了态度,“爹爹不是怪你,只是提醒你。你可以不拘小节,连欣却不该纵容自己与你过分亲昵。错在连欣,所以爹爹让他去剑州,也不指望他打赢越人,只等你婚礼过后,爹爹就召他回来。这段时间,爹爹也会给他物色个合适的妻子。连欣也二十六、七了,早该成家了。”
“爹爹多虑了。”我不免黯然地说,“连欣师叔只当婀娜是小孩子看待,反而是婀娜想嫁给师叔,对师叔常有过分亲昵之举。”
“不许胡说!”爹爹怒了,“说这样的话,你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婀娜只是实话实说。”
“我看你是年少无知受了引诱!连欣这个不忠不义的小人,竟是我暨重错看他了!我要跟他断绝往来!再不许你们见面!”
“爹爹!”我也急了,“就算没有师叔,婀娜也不喜欢蒲昉师兄!”
“婀娜!”爹爹捂住我的嘴,“这种话不能说!”
我瞪着爹爹。
爹爹重重“唉”了一声,道:“婀娜,就算没有蒲昉,你也不可能嫁给连欣。江湖人讲究排位,连欣是我师弟,你和他差着辈分呢。没有师叔娶师侄女的道理,会被人指指点点,鄙夷一辈子的,说我们门内没有规矩。江湖再大,也不会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大不了我们隐姓埋名,一辈子当普通人,种田织布,不问世事。”我负气道。
“真是个傻孩子!你身无长物,没人识得你。你可知连欣在江湖上的声名甚至盛过我。”爹爹低声念叨,“暨重与连欣虽然师出同门,单论武艺连欣才是得了真传的那个,暨重已成理亲王门下走狗,为江湖所不齿。”爹爹看着我说,“我也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你,连欣才不会一直甘居于理亲王府中,早就江湖扬名去了,他不是个贪图富贵安逸的人。只是不知道他是何时将对你的心思从舐犊之爱转为了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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