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安得了赤网目疾?那她确实是寡人的亲骨肉了!来人,派人去邕国,就说千安公主的眼病需要久治,不能再回邕国了,寡人愿意每年加送一批丝绸黄金。既然是真公主,自然不能流落在外。”
“王上,公主不吃不喝,治眼睛的药也不擦,只说要回邕国去。”
“千安,不许胡闹!以前是父王不好,今后一定会补偿你,不让你再去邕国受苦了。赶紧把眼睛治好,父王为你另择夫婿。公主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去拿来,让寡人看看。”
“王上,好像是个琥珀坠子,公主不肯摘。”
“放肆,在寡人面前,哪还由得她任性。”
“公主,恕罪……哎呦!王上,公主……居然咬了臣的手。”
“什么!这还得了!这哪里是公主的举止,简直是得了疯病了!来人,千安殿下疯了,把她关到素心殿去,不许放出来。”
“是,王上。”
“别关我,别关我,我要回邕国,让我回家,我得回去,父王,求您,我不治眼睛了……让我回邕国去吧……父王……”
“岂有此理,瑜国的公主,说什么回邕国去,瑜国才是你的家!把这个疯公主给寡人关起来,让她好好醒醒脑子!”
每次梦到这里,我就会醒来,然后再从头梦起。
为什么要说我疯了?
我没疯!
我疯了吗?
也许我真的疯了。
也许这不是梦。
谁知道呢?
苗顺妃的故事
“桂花香呀,随风漾,一直飘到窄口巷;桂花酿啰,瓮里藏,不是豆哥不给尝;妹与郎呦,配成双,不羡神仙羡鸳鸯。”
昙州是个穷地方,山多路险,天高皇帝远。这里有三样特产——山歌、美酒和土匪。
昙州最醇的酒是桂花酿;昙州最凶的土匪在豹子山。
下了豹子山往东约摸四十里,有个螺田村。螺田村西边有个窄口巷,巷子里住着两户人家,左边一户姓苗,有个酿桂花酒的小作坊,家里有个女娃,叫丹桂,就是我。右边一户姓吴,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郎中,不光给人看病也给牲口治病。吴家门前有棵老槐树,他家有个男娃名叫槐豆,比我大两岁,我叫他豆子哥。从小,豆子哥就是个乖娃子,我就是个假小子。我俩一块儿长大,他对我好,我喜欢他。
我们昙州有句老话说,越是乖娃子,越能捅出天大的娄子。这话放在豆子哥身上真是一点儿不错。他平时说起话来声也小,话也少,有时候还结结巴巴的,倒不是天生结巴,而是一紧张就控制不了,所以他越紧张话越少。这个毛病只有我知道,后来听见有人说,“槐阎王”天生就是干大事儿的,越是危险越是冷静,我都暗自好笑。是了,豆子哥就是后来昙州豹子山的土匪头子——让官军闻风丧胆,让皇帝头昏脑涨的“槐阎王”。
豹子山的土匪自打我爷爷那辈就有。昙州又穷又远,京里的人本来没把这些山里的刁民当回事。可惜这泰平朝,一点儿都不太平,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今天打仗,明天饥荒,后天又加税,时不时还有狗官强占民田。昙州人日子过不下去了,能想到的出路就是上豹子山当土匪,好歹有口饱饭吃。豹子山的土匪不抢老百姓,专抢当官的。都是穷乡亲不愿互相为难是一方面,这泰平朝的百姓也确实是苦,抢不到值钱的东西,不必白费力气。当官的可都肥得流油。年景越来越糟,豹子山上的人就越来越多,由几百变几千,再由几千变上万。官老爷们被抢得多了,自然要想法子报复,可官军们都是吃皇粮的百姓,不会真拼命,偶尔被逼得紧了狠打一回,土匪们就跑,分散在附近的村落里,扮成普通百姓。当地人都得过豹子山当家人的银钱,十家里面四五家都有儿孙子侄当过土匪,自然也不会声张。等剿匪的风声过了,再聚回去,就这么散了聚,聚了散,打一回,躲一回,你来我往了几十年,昙州的老爷们提起豹子山都头疼。
四皇子平郡王是个有野心的,老皇上也心知肚明,所以才会派他到昙州剿匪。平王有本事,可惜生晚了,上面有三个哥哥挡着,想当太子必要有能服众的理由。老皇上想扶四儿子上位,就得给他创造机会——昙州的豹子山就是个好机会。
平郡王来昙州“奉旨剿匪”的那一年,我十一岁,豆子哥十三岁。这一回,官军的声势不大,但气势不同以往。
豹子山的军师——二当家白丘疆,外号叫“白狐狸”,原本就是螺田村人,是个读过书的秀才,早年还教过我们村里的孩子念书识字,后来家里的田地被占,日子过不下去,才落草为寇的。他人不坏,虽然当了土匪,可是经常会舍银钱接济乡里乡亲。“白狐狸”主意多,算有些见识的,很得大当家“包老大”的器重。 “白狐狸”知道平王这回来昙州是要立功的,必然会狠打,真刀真枪的干,土匪肯定不是官军的对手,于是决定使个诈。所谓“擒贼先擒王”,“白狐狸”决定扮成“包老大”的模样带小部分人藏在螺田村里作诱饵,找机会把平王和官军引到二十里外的黑鱼沟去,“包老大”带着大部队在沟里埋伏,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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