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殿_悬思【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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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事,九宝讲了不少,不过他只晓得说南宫沛,不舍得说他主子南宫澈。

  哥哥被摄政王点为榜眼,得受重用,平步青云。为了控制南宫澈,更为了提携哥哥,南宫沛做主,逼迫南宫澈娶我为凤后。我与南宫澈毫无情爱,托哥哥与摄政王的福,凤后之位倒是稳固得很。

  南宫澈有些病态,经常冷不丁地吸鼻子,发出很大声响,吓人一跳,莫名地有种不自在——他不自在,在他身边的人也自在不起来。他行走坐卧都是歪着的,那永远也摆不正的姿势就像他永远也放不直的眼神。他眼神是飘忽的,多数时候垂着头,要看人的时候把眼睛向上挑起,斜斜地望过去。他喜欢不声不响地盯着人看,用一种阴狠的眼神,像要吃人。他整个人阴森森的,散出寒意,没有人气,跟个能走路会喘气的死人一样。

  我最厌烦被他那双干瘦冰凉的手碰到,像有一条毒蛇滑过身体,既惧怕又恶心。那个关于龙盛皇族的传言是真的:南宫家族的男子十之八九喜好男风,不爱女色,所以南宫氏人丁不旺,子嗣艰难。这是皇室的秘密,必须隐瞒,如若众人皆知,后妃前臣都要生出贰心来,惹出事端无数,江山就坐不稳了。

  南宫澈不爱女人,对宫闱之事无甚兴致。后宫里的女人很少,三年五载也见不着龙皇一次。碍于南宫沛的压力,南宫澈每月召我侍寝一回,都是草草了事。隔几天,他都让太医来诊喜脉,每次都是无功,被他冷冷甩来一句:“白费力气。”

  夏家一时得势,倒愁坏了父亲。为了脸面名声,父亲急着给哥哥说媒,都被哥哥顶了回去。

  “逆子,难道真如外面所言,你有龙阳之癖,是摄政王的男宠?”

  “卓然一人殉难足矣,何苦拉上别人陪葬,有些事很难,但总得有人去做。”

  “你这是什么意思?”父亲没听懂。

  九宝当然不会说,他主子南宫澈对哥哥存着哪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他们都不知,那些话会被我听了去。我若不是亲耳听见,也不敢信。

  “殿试一百六十七人,孤独独看中了异之。先点中异之的是孤,而非摄政王。摄政王谋害先皇,侵夺皇权,挟制孤性命二十余载,可恨至极。异之,孤这般真心待卿,卿弃孤冰心如敝履,助逆臣南宫沛之纣,令孤痛如万箭穿心。”

  ……

  “夏卿把孤当傻子吗?那腕上的手串,想来便是定情信物吧?那老匹夫许给你什么,说出来,孤一定给你更好的。”

  ……

  “异之当日择摄政王而弃孤,今日悔否?”

  “吾皇不与摄政王生嫌隙,国家才能繁荣。”

  “夏异之,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吗?孤好心给你指条活路,不要以为孤真的舍不得杀你。南宫沛那个老匹夫,与孤不共戴天,你敢替他说话!不过,异之若能悔过,孤不忍伤卿。”

  ……

  “夏卓然,我看你是不知道什么叫怕。别忘了你还有个妹妹呢。你是不怕死,你就没问问夏恬然怕不怕?”

  杀摄政王的不是哥哥,是南宫澈;杀哥哥的也不是摄政王,是南宫澈。

  那天,哥哥到涵凤苑来,我看到他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上面刻着沛字,这是必须避讳的字,除了摄政王,没别人再敢用。南宫澈曾说,南宫沛若将黑曜石手串从腕上褪下,握在手里,那就意味着他准备杀人了。那手串如今带在哥哥腕上,竟比龙皇的龙头宝剑还刺我心。

  “龙皇与摄政王不睦已久,摄政王年长,龙皇记在心上,早晚要清算的。到那时就大祸临头。”

  “摄政王的主张是正确的。”

  “哥哥做这些,赔上身家性命,又能得到什么?是想要不世之功,求滔天富贵吗?”

  “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上无愧君王,中无愧父母,下无愧于心。父亲为吾取名异之,就注定吾要做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父亲取这名字,是想你远离纷争,明哲保身。”

  “疏之,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使命,你懂吗?”

  “我不信命,我只要哥哥。”

  “摄政王说,再二十年,龙盛朝必可中兴。”

  涵凤苑一会,是恬然与哥哥的最后一叙。

  三天后,摄政王遇刺,哥哥是唯一的疑犯,当场被俘。

  我听到消息,欲在涵凤苑里轻生,被宫人拦下,带到南宫澈面前。他瞟了我一眼,抛出一句话:“本来给夏学士备了毒酒,给夏凤后留了白绫,是夏学士自愿用腰斩换下凤后那条白绫的。想来凤后在龙城为摄政王和夏学士当了许多年的眼线,今日若能自尽赎罪,孤求之不得,只是得先把夏学士的一番心意令凤后知晓才好,孤可不是言而无信之君。”

  既是如此,就不能一死了之,我把眼泪咽回肚里。行刑那天,乖顺地陪他登上观刑台,见证他一举除掉摄政王党羽。

  南宫澈根本不是自己跳下去的,是我在背后狠推了他一把。

  南宫沛为了保住我的性命,才把我关在素心殿里,可惜他自己也没挺得过去。

  九宝这奴才倒是真的怕死,才躲进来的。

  二十八天后,摄政王南宫沛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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