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殿_悬思【完结】(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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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侯爷的眼光似刀,狠狠剜着栾美人水嫩娇艳的脸庞,口中的言语也似利箭刺着栾美人的心尖:“哦,本侯忘了,栾美人是不识字的,没读过《史记》,自然不知道何为‘人彘’,也不知道戚姬的下场比杨妃惨烈百倍。没读过书还要引古喻今,可笑;立足未稳就敢以下犯上,该死!” 方才的醉态竟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一股凛然之姿。

  栾美人被平安侯爷恶狠狠地模样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场面有些僵冷。

  一声宫人的喊叫打破了僵局。“快来人呐,丽太妃娘娘的‘疯病’又犯了!”

  平安侯爷不再理睬栾美人,朝宫人的方向急奔过去,从我躲藏的花丛旁略过,留下个匆匆的背影。

  我又犹豫了,官家让我离平安侯爷远些,可丽太妃娘娘毕竟也姓许,真出了什么事,许家来人问我,我也得有个说法。看那栾美人回了悦音馆,我从花丛中起身,提起裙角,朝静心院的方向追了过去。自官家继位后,丽太妃娘娘的居所就改名为“静心院”,每天梵音袅袅,香火不断。

  静心院离悦音馆有些距离,我跑到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丽太妃娘娘正站在平日里供奉佛祖的案台上,右手擎着一盏点燃的烛台,上面的蜡烛足有手腕粗细。左手提着一桶灯油,满得快要溢出来。

  平安侯爷正对着丽太妃娘娘喊:“母妃,母妃毋惊。儿是元屾,是元屾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不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你是晏永鑫的孽种,孽种!”

  晏永鑫是官家先父的名讳,岂是大庭广众唤得的?再加上“孽种”二字,简直耸人听闻。侍婢们跪了一地,没有一个敢抬头,都恨不得立时捂上双耳。

  “妖孽,统统都是妖孽!我要烧了你们这些妖孽!烧了你们!”丽太妃娘娘大声地叫喊着。那桶灯油的分量不轻,左手吃不住力,不住地抖动,把灯油稀稀拉拉泼溅出来。丽太妃娘娘的鞋袜、衣摆和脚下的案台都被灯油浸湿了。案台怕是支撑不住一个大活人的重量,左摇右晃。右手的烛台随着歪歪斜斜,眼见着就要栽倒在灯油上。

  我瞧着那起子只会下跪低头的侍婢们,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喝道:“都跪着做甚,看热闹呐?还不快打些水来备着,若真烧起来可怎么得了!”

  呼啦一下,一地人作鸟兽散。偌大的屋里,只剩我、平安侯爷和丽太妃娘娘三人。平安侯爷忽然脱掉了袍服丢在旁边,一把抽掉了发簪,让一袭乌发垂落在雪色的里衣上。

  “婉丽,你在做什么?站在高处很危险呐!”平安侯爷忽然沉下嗓音,用一种轻柔如微风的语气呼唤着丽太妃娘娘的闺名。

  丽太妃娘娘呆若木鸡,未几,一双眼浮上水雾,用同样直愣愣像要看到人骨头里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儿子,还没说话嘴唇已经在颤抖着。“永垚,永垚,永垚……” 眼泪顷刻间簌簌落下。

  “婉丽,我来看你,快下来吧。”还是那和煦的语气,一双手臂已经伸到案台前面。丽太妃娘娘弯下腰,意欲伸出双手回应。左手的油桶太重,当啷落地,四处飞溅,我倒抽一口凉气。右手的烛台眼见也要落地,我和平安侯爷同时抢步上前。我伸手抓住了倾倒的烛台,用尽气力吹熄火苗,拿手掌死命按住,不让烛泪滴下。同时,平安侯爷将丽太妃娘娘接入怀中,一步不停直接抱进内室吩咐侍婢更衣。我怔愣了一会儿方才觉着手掌被烫得生疼。这才有人打了水来清理各处。

  官家和栾美人带着悦音馆里听戏的姐妹们也都来了。见我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一身油污,手上还带着烫伤,官家允我回宫歇息,还派人送来安神药。

  我喝完药,依旧心神不宁。一不小心得知了上一代的宫闱恩怨,不知道平安侯爷会不会找我的麻烦。永垚是齐寿侯爷的名讳。齐寿侯爷是官家的亲叔叔,据说是上一代皇族里难得的英才,可惜没能寿与天齐,年纪轻轻就没了。官家说过,齐寿侯爷生前痴迷修佛论道,每日研经打坐,不娶王妃,也不喝酒吃肉,更不爱骑马打猎,游山玩水。没承想,齐寿侯爷竟同丽太妃娘娘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过了一日,栾美人来看我,先扯了几句闲话,然后忽闪着大眼睛问:“许姐姐,听说襄州许氏是52书库,那你读过《史记》吗?”

  我想起悦音馆外的对话,不动声色地答:“读过几卷”。

  “那你知道什么是‘人彘’吗?”

  栾美人的问题同她脸上孩童般的表情反差太大,让我不自觉怔忪了一下才答:“‘人彘’就是把人的四肢剁掉,挖出眼睛,注铜入耳,哑药灌喉,剃去毛发,划花面容,扔进茅坑,自生自灭的酷刑。汉朝时,吕后曾用此法报复争宠夺嫡的戚夫人,因为太过可怖,把汉惠帝都吓病了呢。妹妹怎会问起这个?”

  栾美人听得又气又怕,一张小脸儿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像画布一样,咬着牙低声说:“晏元屾竟敢看不起我,下如此狠毒的诅咒。好!你是侯爷我动不了,我就要你的心上人好看!”

  我的右眼皮突地一跳,不明所以地问:“栾妹妹,什么心上人?你说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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