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殿_悬思【完结】(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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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贵嫔脸圆面善,待人极为和气,是主位里坐得最稳当、最有底气的女人。得送子娘娘偏爱,五位皇子中的三位都是洪贵嫔所生。洪家代出猛将,洪贵嫔也身高体丰,诞育的皇子们个个聪慧健壮。人皆心知,洪贵嫔的好日子尚在后头呢。

  与本宫走得最近的是楚贵姬,她是个什么都不好不坏的女人。楚家在五大家族中排名最末,贵姬的位份在后宫也是不上不下。楚贵姬虽然眉目清秀,但还算不上容貌出众。皇帝对她既不冷淡,也不热络。楚贵姬生有一子一女,其女姿容不及申贵妃之女,其子才智远逊洪贵嫔之子,皆不得皇帝看重。楚贵姬自知人微言轻,战战兢兢,是后宫最无声的存在。

  本宫姓高,居皇后位,出自五姓之首的高家。吾父高灿,居上卿位,封乡侯。本来,这一代的后宫该是最平静的。后宫之争多因夺嫡一事。五位皇子中最年长者,恰是本宫的儿子。吾儿才智勇武皆优,既是长子,又是嫡子,为储君是理所当然的,没人敢有异议。本宫外有家世,内有嫡子,稳坐后位。后宫无夺嫡之忧,争斗的便多是芝麻小事,于大局无碍。

  时年,吾儿满十九,将行册封大典。大典过后,吾儿储君名分即定。本宫于家于国皆有大功,余生可高枕无忧矣。哪知,“无忧”只是本宫的一厢情愿,并非所有人都视“理所”为“当然”,贪天之欲自会助野心之人行逆天之事。

  册封大典之日,旭日和风,天朗气清。皇帝为吾儿戴上储君王冠,文武百官叩拜行礼。吾儿头戴王冠,缓步走上天坛行祭礼,拜谢上天和先祖。雍容的礼服衬得吾儿英姿更胜平日。本宫的心一如天气般和畅,孰料,变故只在一瞬,吾儿在天坛上久拜不起,委顿于地。本宫坐在凤椅上,离得太远,只望见礼官们率先围了上去,然后内侍们、侍卫们纷纷上前。没等本宫走近,吾儿已昏迷不醒,被抬下了天坛。礼部用“太子殿下积劳中暑”的借口暂时搪塞住观礼众臣的疑惑。可这厢太医院从上至下竟无一人能说清楚太子是因何昏厥,只敢按时令不调喂送汤药。当夜,吾儿气息奄奄,呕血后气绝。本宫平生从没似当时那般暴怒过。高家也马上表态,绝不会善罢甘休。

  高家立刻动用起所有的人脉彻查此事。已经致仕的前任刑部尚书,被高家请来坐镇。老尚书在吾儿的王冠里拈出一根极短极细的乌针,针尖沾血,已经刺破肌肤多时,拭去血迹,闪出银蓝色的光泽——这是一枚喂过剧毒的针。经本宫允许,老尚书剃掉吾儿头顶一块头发,在头皮上发现一个极浅细的针孔。针孔周围泛着青色。王冠是纯金打造,镶嵌宝石,垂挂冕旒,极是厚重。毒针细短,被王冠之重压入头皮,会一时无感。毒针尾端被缚,摘去王冠,毒针便随之而去,毒已入体,不留痕迹。针非缝补之针,似江湖暗器。针上毒极烈,宫中从未见过,稍沾人血即融,三个时辰内渗入脾脏肺腑,夺人性命,却毫无中毒之典型症状,以至于太医们都不敢下解药。

  储君在众目睽睽之下遇害,耀朝从未出过如此丧心病狂的宫闱阴谋。皇帝授权本宫与高家在内狱查案。所有参与过筹备大典的礼官、内侍、侍卫全部下狱审问,不惜手段,务必查出真凶。内狱,是宫里的私狱,极少使用,为处置涉嫌谋逆的皇族与后妃而设,不受外廷干涉,只受皇帝一人掌控。换言之,在内狱中,可以动用私刑,无人敢管。

  本宫不眠不休,亲自督审。第一个要审的就是楚家。“你哥哥是羽林将军,专门负责大典的安保事宜。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看你楚家怎么交代!”若不是怕放走了真凶,本宫已经不耐烦审问了,只想杀尽所有人,有没有嫌疑又怎样?毒杀吾儿,谋害高家,真凶固然该死,这些人失职也该陪葬!

  楚贵姬哆嗦着,用最谦恭的姿态跪伏在本宫脚边,流着眼泪分辩:“皇后娘娘,楚家有罪,贱妾不敢有侥幸之心。为了太子殿下的冠礼,家兄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日夜在礼苑忙碌,以保典礼无失。楚家素来唯高家马首是瞻,贱妾在宫里也多承娘娘关照,说句大不敬的话,贱妾一无所长,若是熬到太子殿下登基,兴许还有出头之日。贱妾之子不成才,难道楚家会冒着杀头灭门的风险给别人做嫁衣裳?娘娘三思,娘娘明鉴啊!”楚贵姬不停地磕头。

  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本宫却不能轻信。本宫下令对楚贵姬的哥哥动了刑,打得皮开肉绽也没问出丁点儿线索。内狱这边一时没有进展,倒是老尚书那边查出了针毒的来源,是蕃榴花的根。蕃榴花是蕃国的贡品,淡香红艳,很难养活。从没人知道蕃榴花的根有毒,否则绝不会允许此物进到宫里来。前一年的夏天太热,宫里的蕃榴花几乎全死了,只剩三盆都在詹贵人宫里。

  冲进詹贵人的寝宫,皇帝也在,本宫气不打一处来。吾儿尸骨未寒,真凶逍遥法外,皇帝却有心思在这里宠爱姬妾。詹贵人的神情有掩不住的得意,本宫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幸灾乐祸的。未及问罪,皇帝的话让本宫几乎气昏:“詹贵人有喜了。”原来如此,詹贵人是等不及要给未出世的孩儿铺路了。打得一手好算盘!“谋害太子一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臣妾与高家一日不能安睡,吾儿一日不得安息!”本宫领着高家的侍卫,强行把詹贵人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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