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如过街老鼠一般的日子让方熙几近崩溃,整天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反思反思再反思。而在这时,最可怕的事情终于来了。
这天,如月苦着脸拍响了方熙的门,“小姐,家里没有米了。”
“去买啊!”
“买了米,就没钱买菜了。”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门猛的打开,方熙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盯着如月,道:“你去买米,菜我来想办法!”
看着如月收拾停当,挂起面纱,走出了家门,方熙脑子里规划了一番,深吸口气,开始收拾自己。她把乱糟糟的头发随意束了起来,特意还留了几绺碎发遮住脸颊,扒了些炭灰往脸上抹了抹,又找出来一件早就想扔了的旧衣服换上,然后拿起竹篮子便出门了。
路上,经过一条臭烘烘的水沟旁,她又屏住呼吸,弯腰捏起一团污泥抹在了头发上、身上,让自己变得臭臭的。这样自己才会更安全。
方熙边走边琢磨,出来一趟不容易,待会儿下手一定要狠。
菜市场熙熙攘攘的,都是卖菜买菜的人,方熙一眼看去,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她随便找了一家,蹲下身子,卑微地向摊主笑了一下,然后就往篮子里捡拾掉落下来的菜叶。摊主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接着热情地招呼其他客人。方熙趁他不注意,偷偷地把两个番茄塞进了碎叶中。
然后,她又来到了下一家,继续前面的动作,这次她偷了两根黄瓜。然后又往下一家走去……
没多久,她的篮子里除了碎菜叶之外,还有两个番茄、两根黄瓜、两个土豆、三根胡萝卜、一片冬瓜、几粒香菇,还有几根小辣椒。如月喜欢吃辣的。
她在每家都不敢多拿,但一路下来,也拿了不少。当天晚上,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美美地吃了一顿。
饱饭持续了三天,也仅仅持续了三天,这次索性连米也没有了。
方熙几次想去找南离无商,但总是觉得无颜以对。那些来找事的人说得对,自己的确冒了他的名头,要放别人身上多少个头都不够砍的,而他却默认了自己的无理。
说是分了红,方熙心里明白其实自己黑了他不少,而南离无商也不是傻子,但人家就是不说破,明摆着给足了自己面子。
再者说,这件事本身确是自己考虑不周,给那些女孩子们带来了名誉上的损失,人家家长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也在情理之中。
最重要的是,南离无商五次三番邀请她去府里吃饭,还救过她,她都不给面子,现在摊上事了才想起人家来,方熙怎么也拉不下这张脸。
于是她叹了口气,又化起妆来。如月也想跟她一起去,但方熙自己都有罪恶感,哪能再带坏了她?
方熙收拾停当,拿起篮子出了门。路过臭水沟,也没忘再往身上抹上一把。
她来到菜市场,故技重施,又连捡带偷地拿了一篮子菜,并且这次她忽然想起南离无商说她气血亏,于是又顺手牵走了一把大枣。
待到了米铺门口,方熙发愁了。大米都是散装的,而且铺子里人也不多,掌柜和伙计齐全,这要怎么偷?
她在门口逡巡了一圈,马上就引起了注意。
“那个要饭的,赶紧走开!把我家的米都熏臭了!”伙计厌恶地朝她摆摆手,扔出来三个铜钱。
吃了谁的肉?
方熙连忙将铜钱拾了起来,吹了吹收好,退到一边。
这时有几个妇女过来买米,伙计从大缸里舀出米来称好,然后倒进她们自带的布袋子里,几个女人付了钱,便提着装满了米的布袋子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方熙看到这里,悄悄地来到了杂货铺,用两个铜钱买了一把小刀,又用剩下的那个铜钱从药铺买了一块胶布,然后想了想,脱下了身上每天都洗、唯一干净的东西:袜子。这个世界的袜子又长又厚,套在脚上要绕好几圈,用来装米最合适了。
然后,她就躲在一边等着。
一会儿,一个胖乎乎的女人来了。方熙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家长闹事那天,站在一边指手画脚、煽风点火的那个女人。
就她了!
胖女人买了一口袋大米,喜滋滋地往出走,方熙悄悄地尾随其后。
到了一个人挤人的狭小之地,方熙立刻用小刀在她的米袋子上划了一个口子,大米登时漏了出来,方熙连忙拿袜子接住。
因为太挤,所有人都是动作缓慢,方熙的袜子眼看着就快装满了,她赶紧掏出那块胶布往划破的口子上粘去。
这时,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名字,胖女人一转身,方熙的胶布没能粘牢掉了下来,大米哗哗地落在了地上。周围一阵骚乱。女人似有所觉,一回头,正看见方熙缩回来的手,马上大叫起来。
方熙做贼心虚,见势不妙登时扭头就跑,胖女人赶忙追了上去,大米从她肩头的袋子上流水一般洒在地上,上下溅跳着,留下了长长的一段痕迹。后面的人纷纷弯腰捡拾。
方熙右手挎着满载的篮子,左肩背着一管撑得满满的袜筒,疯狂地在菜市场里左逃右躲、上蹿下跳,胖女人累得气喘吁吁,但还坚持着奋力追赶。她肩头的米袋子早已经瘪了,像个挂在身上的旗子,随着她的身体节奏有韵律地上下振动。
那女人显然是菜市场的常客,很快便有一些妇女加入进来跟她一起追。方熙的压力一下子大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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