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二太太的病,竟然是大太太做了手脚?”柳清竹下意识地问。
素心忍不住叹道:“难怪老太太说奶奶冰雪聪明,当时就连老太太都被瞒了过去,只当二太太是自忖精力不济才不肯接管家事,哪会想到还有这一层意思呢?”
柳清竹忙道:“倒不是我比较聪明,只是老太太的眼里毕竟干净,想不到那些地方去。我这两年……看的肮脏事太多了。”
老太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点头叹道:“你说的也有理。这两年,府里是越来越不干净了。”
柳清竹不知道她这话里有没有责怪之意,只得垂首不语。
老太太忽然冷笑一声,又道:“你以为你看到的事情就够让人心惊的了,是不是?当时我也以为,人性之恶,到此也就算是尽了,谁知又过了半年,潜儿竟然来跟我说……”
“说什么?”柳清竹发觉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禁大为惊诧。
“事情已经过去了,老太太就别太伤心了,保重身子要紧。”素心一边帮老太太拍背,一边柔声劝道。
老太太挥挥手让她退后,凄厉地道:“我的潜儿他……他无意间听见那贱婢跟胡婆子说话,才知道当年……当年你婆母并不是死于产后失调,是那个贱婢,那个贱婢买通了胡婆子,趁她昏睡的时候,给她灌了冷水下去,才会……”
柳清竹没有听清下面的话,当然也许是老太太确实没有再说下去。
她只听到耳中一片嗡嗡乱响,双手下意识地抓着什么东西,死死地攥紧了,再也不敢放松半点。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慌和绝望,仿佛下一刻这房间里的地面会忽然裂开,而她手中攥着的东西,就是她活命的唯一希望。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柳清竹从巨大的震惊中挣扎出来,看到老太太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她的喉咙干涩,再也说不下去。
老太太却接着替她说道:“是啊,从那时候,或者更早,她就已经惦记着勋儿……或者说惦记着国公府的家业了!那个贱婢,秦氏一向待她亲厚,也亏她下得去手!”
柳清竹缓缓放松双手,才发觉自己刚刚抓住的,不过只一片衣角而已。就在这片刻时间里,那一片衣角竟已被冷汗完全浸透了。
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大太太为了她的野心,会做出那么多可怕的事情……这府中,会不会还有别的人,也有那样可怕的心思和那样很绝的手段?
柳清竹不敢再想下去。
素心下去端过一盏参茶来,服侍老太太喝了,又休息了一阵子,待二人都平静下来,老太太的精神也好了些,又接着道:“那个贱婢的手段,真真让我心惊。她杀了秦氏,主动请缨去照顾潜儿,再伺机接近你公公,靠着腹中孩子做了侧夫人,然后再除掉新来的主母……桩桩件件,心思缜密、行事狠辣,完全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温婉可人的小丫鬟燕儿,若非她亲口承认,我怎么敢相信……”
柳清竹完全懂得老太太有多么难以置信,因为她……也曾经被信任的人这样彻底地欺骗过。想到某种可能,柳清竹几乎已经坐立难安。
过了片刻,老太太又叹道:“她想得到的,什么都得到了,我却偏偏对她无可奈何。你公公始终不肯用家法处置她,我反倒要日日防着她对我下手……潜儿还小,我只能早早地把他打发出府去,叫他跟人学武,嘴上说是强身健体,其实还不是怕他年幼沉不住气,露出口风来招来杀身之祸!”
柳清竹遥想那样的情形,再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如履薄冰,顿觉感同身受。
这些事,萧潜当然没有对她说过,她也从不知道,永远温雅地微笑着的他,心里竟然还藏着一段这样的过去。
十一二岁的他,忽然发觉自己的“母亲”竟然是那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人,甚至是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凶手,那时的他,是如何承受过来的?
“清儿,你觉得怕吗?”老太太忽然转过脸来看着柳清竹的眼睛,郑重地问道。
“怕。”柳清竹下意识地答道。
老太太似乎有些意外,接着却又笑了起来:“果真是半句谎话也不肯说,哪怕哄哄我都不成!”
柳清竹回想自己的反应,有些羞惭地讪笑起来。
但是老太太若肯再问她一遍,她一定还会给出同样的回答。
老太太却没有再问,沉吟许久慢慢地说道:“你越怕她,她越强……你要在这府里活下去,就只能打败她,不管有多怕,都要撑下去。”
柳清竹想到年幼的女儿,咬牙点了点头。
为了婉儿,她不能出府。既然要在府中生活下去,她当然没有别的选择。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看重你的地方。你的性子有些懒散,却并不愚蠢;你胆小怕事,却又不会事事退缩……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母亲的性情跟你相似,如果她有机会到我的身边来,后来的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我母亲?”柳清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老太太,您是不是记错了?我并不是柳家夫人的亲生女儿,我是养生堂的孤女,没有人知道我母亲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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