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柳清竹觉得自己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能出口的,似乎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不必叹气,你已经做得很好。”萧潜淡淡地说道。
柳清竹想了一下,轻声道:“叶青云不像是个会给自己留下隐患的人,太太她……”
“她做了那么多恶事,早就该恶贯满盈了。萧家并不亏欠她什么,这几日若真出了事,咱们也只冷眼旁观就是了。”萧潜冷笑着接道。
柳清竹知道他心中早有打算,只能点头赞同,心中却仍是十分惆怅。
萧潜缓缓放开她的手,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廊下的竹影,半天没有开口。
柳清竹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也便不肯费脑筋,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过了许久,久到柳清竹已经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萧潜忽然开了口:“你似乎并不高兴,是在替她不值吗?”
“很多事情,本来就不能问值不值的……只要她遵从了自己的心意,就不该后悔……如今她也不过是自己走不出来,入了魔障罢了……其实我倒有些羡慕她,可以至死不悟。”柳清竹没有多想,顺着他的话随口说道。
萧潜忽然转过身来,神情愕然,目光如炬。
柳清竹察觉到他的视线,不适地睁开眼睛,却被他眼中太多的情绪吓到,忍不住往被中瑟缩了一下。
这样盯着她看了很久,萧潜才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你自己是不是一直在遵从自己的心意?你将来也不会后悔吗?至死不悟……这也是你的追求和梦想?”
柳清竹心中微惊,愣了一下才僵硬地笑道:“好好的在说太太,扯到我身上做什么?我只是被太太的样子吓到了而已……其实我觉得她被叶青云除掉才是最好的结局,否则我已经无法想象她今后继续做大太太的日子了。”
“我好像明白了……你放心。”萧潜忽然叹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柳清竹有些莫名其妙:“你明白了什么啊?叶青云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喂!”
萧潜的脚下并没有停留,一径掀帘子出门去了。柳清竹听着他渐行渐远,不禁锁紧了眉头。
他是不是又想多了?
对于他丰富的想象和联想能力,她实在已经无能为力。误会已经积攒得太多,她反而没有什么心情去一一解开。以后,或许一直就这样下去了吧?
丛绿堂那边已经没了威胁,柳清竹也可以松一口气了。至于叶青云那边的事,一个等闲不出二门的女人能做的毕竟不多,她也只能寄希望于萧潜的手段了。
接下来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柳清竹终于在一个清朗干冷的午后,听到了大太太悬梁自尽的消息。
新蕊过来跟柳清竹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有着掩不住的兴奋。
柳清竹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继续低下头去描花样子,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奶奶,难道您就不想说点什么吗?咱们受了她那么多年的气,如今她终于恶贯满盈……”新蕊高兴得连声音都比平时尖了几分。
柳清竹放下手中的细笔,无奈地叹道:“你这句话若是被别人听了去,打死都不为过的。她毕竟是大太太,你怎么还是这么冒失?”
新蕊搓了搓手绢,干笑道:“我这不是在奶奶面前嘛!若是有别人在,我哪敢这么放肆?你就是叫我去哭灵我也做得到,不信我哭一个你看看?”
“好,你哭吧。”柳清竹顺着她的话,似笑非笑地接道。
新蕊立刻皱起了小脸:“不是吧?还真要哭啊……可是我为什么要哭?我现在高兴着呐!”
柳清竹见状也不再逗她,想了一想却又叹道:“你觉得很高兴,我却只觉得可怕……咱们府里这几天一直在防着这件事,丛绿堂更是日夜被家丁护院们盯着,就这样还是有人能在咱们眼皮底下动手,若是哪一日轮到了咱们……”
新蕊闻言大吃一惊:“奶奶您是说,太太她不是自己上吊的?可是……”
柳清竹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摇头。
大太太并不是一个会心灰意冷的人。她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如何除掉叶青云的那几个妻子儿女、如何与叶青云重修旧好,一个人的心从来没有死过,又怎么可能把自己挂到梁上去呢?
现在的叶青云,似乎还没有对邀月斋下手。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也许他在等最好的时机……总之,看似戒备森严的府中,其实也并不安全!
新蕊却并没有她这么多的心思。那丫头只稍稍皱了一下眉,立刻又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奶奶不要吓唬我,我才不怕呢!我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柳清竹被她的笑声感染,心中也跟着轻快起来。
她并不认为不做亏心事就不用怕鬼敲门,但她可以相信这世道终究是邪不胜正。叶青云靠着一些卑鄙手段,已经得了几十年的荣华富贵,难道天下就真的没有人能制住他了吗?
“奶奶,您好像忘了一件事……”新蕊忽然压低了声音,像小猴子一样转了转调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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