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君玉表达愤怒的方式,还是让柳清竹大吃一惊。
他随手将桌上的杯盘果品拂落在地,柳清竹尚未回过神来,已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他重重地推倒在桌上。
后背撞在桌沿上,痛得仿佛已经断裂了。但柳清竹并没有来得及呼痛,因为下一刻,沈君玉已俯身欺了上来。
她看到他依然带着那样奇怪的笑容,声音沙哑而邪气:“既然你什么都依我,我现在就要,可以吗?”
柳清竹抵在他胸前的手顿了一下,软软地垂了下来。
沈君玉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却发觉她的双臂已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腰身。
柳清竹紧闭着双目,竭力忍着眼中莫名涌上来的酸涩,无望地等待着她逃不掉的宿命。
“你为什么不反抗?”
耳边传来他沉闷的声音,柳清竹诧异地睁开眼睛,却见沈君玉双手撑在桌上,眼中是汹涌的怒意。
她顿时感到无地自容起来。
触电似的收回双臂,却依然被他禁锢在桌上动弹不得,柳清竹猜不透他的用意,既不敢乱动,又觉浑身痛得煎熬。
“为什么不反抗?”沈君玉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柳清竹忽然觉得自己很下贱。
从答应与他“交易”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很下贱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她已经决定把自己卖掉了。这样的她,与醉月楼的那些女子还有什么区别吗?
柳清竹知道沈君玉会因此瞧不起她,可她更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无惧地对上他的目光,柳清竹平静地道:“我答应了你的。”
既然已经决定卖掉了,难道还能指望有谁给她立牌坊吗?
柳清竹带着几分自嘲,幽幽地笑了起来。
沈君玉猛地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嫌恶地看着她。
柳清竹缓缓坐起身来,气定神闲,并没有因为他的厌弃而有丝毫的不自在。
沈君玉的脸色由厌憎变成愤怒,随后渐渐地平静下来,语气冷淡地问:“你究竟要把我对你的心意,糟蹋到什么地步?”
柳清竹歉然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知道他的心意一直是干净的。
这种信任,正是她还肯来求他的原因。
可是她并不确信这种心意能支持他为她做到何种地步。
她更不愿他因为这种心意,而毫无原则毫无底线地为她作出种种牺牲和退让。
相比之下,她宁可把他的心意想象得庸俗一些,仿佛只有那样,她才能通过一场交易,来实现两不相欠的平衡。
可她还是低估了沈君玉。
沈君玉的心意一直是赤白干净的,好像被蚂蚁啃过的骨头。
相比之下,她便显得庸俗可耻得多。她竟妄想用一场所谓的交易,来亵渎他毫无杂质的情意。
柳清竹深深地埋下头去,再不敢与他对视。
她并不敢说“对不起”,她知道他最不稀罕那三个字。
她也不敢再追问他的打算。
既然已经来找了他,她就该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给他了。从此是生是死,都是命数。
如果沈君玉会辜负她的信任,她也便再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了。
诡异的沉默过后,沈君玉缓缓走过来,帮柳清竹将快要垂落下来的发簪插回髻上,又悉心地帮她整理好略有些凌乱的衣衫,连散乱在额前的发丝都帮她捋到了耳后去。
柳清竹垂手低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许久之后,她听到沈君玉的声音,已经恢复了素日的云淡风轻:“晚饭陪我。”
“好。”柳清竹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沈君玉对这样的答复很满意。
晚饭就送到这里来吃,地上的一片狼藉并没有收拾,柳清竹心不在焉地摆弄着筷子,脚底下踩着两块碎瓷片,心中忽然觉得尴尬起来。
尴尬的原因……不提也罢。
沈君玉倒是吃得十分自在,看见柳清竹不理会满桌的饭菜,只管与一根青菜作着坚持不懈的斗争,他忍不住轻嘲:“怎么,是沈家的饭菜不合口味,还是沈家的筷子格外有趣些?”
“没有……”柳清竹的脸莫名地红了起来。
看到她的反应,沈君玉意味深长地笑了道:“都不是,那就是对刚才的事——很遗憾?你若是有兴趣,其实可以继续的。你知道,我根本没办法拒绝你的邀请。”
“不是!”柳清竹像被烫到尾巴一样跳了起来。
这样的表现让沈君玉的笑意更浓:“既然不是,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柳清竹讪讪地坐回原处,将脸埋在了饭碗里。
“你都不吃菜的吗?”沈君玉凉凉地问。
柳清竹被饭粒抢了一下,拍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沈君玉体贴地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
柳清竹痛恨沈家的地面没有缝。
一顿饭吃得万分艰难,柳清竹如坐针毡,自己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下去,只知道吃了不少,但对于沈家的饭菜是咸是淡,她依旧是一无所知。
吃过晚饭,沈君玉似乎心情不错,又拉着柳清竹下棋。
柳清竹的棋艺很烂,但这并不是她坐立不安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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