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很不甘心,不肯倒下去。他身后的疆城,是他无法舍弃的家,是他的尊严。慢慢的,他用了自己剩余不多的力气,拄着剑,却已经抬不起头来看我了。
我蹲在他身边,只听得他嘴里最后一句:“洱颜……我要,娶你……虽有私心……”
他没有说完。
是什么,也已经不重要了。
寒风,终于吹倒了卞之疆疆城门口那面高高悬挂着的旗帜,有人远远地叫喊着:“亡疆了,亡疆了……”然后周围就响起了各种声音,有的在仰天狂笑中用刀剑划破了自己的皮肉,追随疆主一同去了,有的则是扑通跪地,哀声求饶,有的却换上了一脸媚笑,高声庆贺宫之疆的大获全胜。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笑,也不知道要为了谁,但我突然就大笑起来,笑得很大声,似乎全世界都听得见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洱颜:“我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好奇。”
天齐:“……”不好意思,已经死了。
☆、相携1
雪连夜下,一直都没有停过。
那个夜晚并没有回宫之疆,而是在卞之疆疆城里所有人的恐惧眼神中安顿下来,还是在原来的屋子里。
这次寒疾发作得格外严重些,零白已经无法用药控制住我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发了疯般的我在自己的心口用刀剜了几个大洞,鲜血淋漓。
我只知道,我很痛,全身都痛。
从心口流出来的血就像着了火一样,蹿到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燃烧着我的皮肤,我的骨骼,似乎要把我烧成一撮灰。可是,我不想死的这么肮脏,想要干干净净的,被埋进纯净洁白的雪地里,然后,等春来,和雪一起融化,化成细汨的涓流,流进江河湖海。
然后我就要向外面跑去,脱了衣服,让遍地冰雪熄灭我全身的火焰。可所有人都拦着我,她们抱住我捆着我,让我无法动弹,让我硬生生受这种烈火焚心的痛楚。憋得狠了,就吐一大口血,暗红到发黑的血。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连眼球都已经被吞噬在我身体的火海里了,我哪里还流的出什么眼泪来。我只能拼命的痛,拼命的喊,我想把我燃烧的血全部都放出来,让它们流到其他地方去,放肆的烧也不会有人去理会。
手里的匕首被抢了,我就拔下簪子在我的胳膊上拉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
零霜终于没忍住,一掌也不知用了多大力道,就把我劈晕过去。
很意外,我这次昏睡,一个梦也没有。所以似乎过了很短的时间,我就醒了。
满屋子都是药味。
所有人都睡着,趴在桌子上的,仰面瘫在椅子上的,零白更是一边拿着小扇子守着药炉,一边打盹,脑袋一垂一点的,看的让人心疼。
我的胸前依旧缠着一条碎冰带,这回上面还沾了不少的血。回想起发作时自己犹如醉酒疯子那般的行径,面色一红。还好她们都还睡着,要是我醒来的时候她们一个个都精神万分,还不是要卯足了劲儿地取笑我,那我便无地自容了。
“小主,你可还有不适?”零风从屋外推门进来,动静很轻,谁也没醒。
我摇摇头:“外面这样淅淅沥沥的,是不是雪化了?”
“今日刚放晴。冷了许久,屋檐下的冰棱柱子挂得都很长,化起来动静就大了。”
“那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好。雪化时寒气更甚,多穿些。”风的笑恰到好处,不让人觉得亲密,也不会有疏离。
卞之疆城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生机,随侍和婢侍基本已经不见了踪影。疆主死,卞疆亡,对于他们来说,总是件极为惶恐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这一位疆主是什么样的人,会用什么办法对付他们。
所以外面小道小径上的积雪也没了人清扫,零风便不让我走到外面,以免弄湿鞋袜裳边再受了凉,只准我沿着廊道稍稍走几步活络活络。
她自己就在我身后几步处,慢慢跟着,眼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你是不是想说什么?”我停下,转身。微微扯到胸前伤口,有些疼。
“小主初愈,何必忧思。”
我的心里总感觉空空的,仿佛漏掉了什么东西,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询起来,“我们都下山了,山上小屋里的东西……”
“我下山找到静轩先生时,静轩先生还在养伤,不过他已经指派了许多人跟着我去把主要的东西收拾了回去,现在都在宫之疆放着。”零风回答得一本正经,“等小主恢复了,便可以动身了。”
“许是这些日子来听她们改口叫的惯了,索性都一并改了罢,反正我也早就不是金之疆的人了。”我就准备起脚往回走。不过一小段路,已经四肢酸累,也怪我自己,体弱无力也没有什么应对措施,就只知道借着药汁留气一口保命一条。
刚到门口,恰好碰上到屋外来寻我的静轩。
我觉得,他似乎憔悴了许多。眼里满布血丝,连着眼眶也凹陷了几分,嘴边带了一圈青灰,面色也蜡黄。
“听闻你受过伤,如今可还有大碍?”进了屋,发现众人都已经醒了,零白似乎刚刚沏了药,黑褐黑褐的,热气腾腾。我坐在榻边,用手抱了抱碗,暖意就从指尖渗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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