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突然冷了,像一块千年未化的寒冰,从里面淌出来的每一滴血都带着锋利的冰芒,扎刺得浑身疼痛。我空洞的看着骑在马上笑得荒凉的零月:“这便是你杀了零蝶和零星的理由么?”
“我不知道疆母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要你上山避世的念头,只知道她一直在搜罗身世不甚明白的孩童,还要私下里考察传授许多,最终才会被带到你身边。我亲眼见过这场选拔的残酷,你身边的每一个也都见识过。为了得到自己能生存下来的这个机会都做过些什么,她们心里跟明镜般的清楚,哪个人的手上不沾着点不清不楚不干不净?就连疆母自己,也不是利用着我们的悲惨,要我们为她卖命。”
“小主你可知零雪为什么要走?……她熬不住那些日子,那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又乏味的日子。我也一样,一样不想把我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命,为了你而白白葬送。那年大雪日后,我整天心里更是惶惶不安,我怕我连死也死在山上,我这般视若珍宝的命也被人轻易地拿了去。直到那日,我去抓些野物想要来饲养时,在山腰遇见亲自要来寻你的疆姬。”
“她已经不认识我了,也不知道她曾经无意间救下的一条命会用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她哭喊着,跪在我面前说,她来寻一个女子,她不信这个女子已经死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让她下山。一切就是这样凑巧,像是有人安排好的一般,我就在这个女子,也就是小主你的身边。想着此事不难,也是一个极好的报恩的机会,我便承应下来了。后来她就托人送来了一笼子信鸽,任何事情都可以传着信来告知。既要不能引起你们的疑心,又要成功下山,就只有假装当初那群杀手,装出要来取性命的模样,把大家一起赶到山下去。可那时你和风掉下了山崖,那群人定以为你们早死了,已经长时间未曾来过,突然拜访难免突兀,我为此还伤神许久。然后就如得天助,来了一个宫之静轩,哈哈哈哈。我就放了信出去,等着金之疆来人。零霜武功不错不得不防,于是我先是用了陷阱伤了自己和零霜,这样一来就带累了四个人,零风又是个残疾,能更加减少我们抵抗的能力……”
“我不过只想要你下山。小主,你知道吗,你有你自己的命,疆姬相信你能挽救金之疆,我也相信……零星脑筋太死,与你那个想法天真的疆母阿娘一样的愚蠢,发现了我后,一个劲的咒骂我不懂恩,不遵言。可世间万物,总没有能离开什么而独自存活的,人也一样。她以为把你这样囚困起来,就保护得了你吗?就能隔绝你与这天下千丝万缕的联系吗?”月抬头看天,又转眼看我,语气一敛,“星,没有死,现在就关在金之疆的圜土里。我也万万没有料想到会遇到蝶,她明明跟零风在一起,她明明能逃下山的……可她却躲在一旁,听了我与星的对话。我不过想把她抓住和星一样带回金之疆关起来……是她太决绝……”
“决绝?你可真是用了个好词!难道全天下就你不想死就你惜命吗?你不过就是想让小主下山,此事有什么不能直接言说非要这样诡计阴谋多填进去几条人命才行吗?”零白只几乎用了一口气,说完已经脸色通红。
“下山只是其中一个必须的步骤。我的真正目的,是要让小主留在京之都……哈哈哈哈哈,这样我们金之疆才会有救,才有希望和明天……不然……”夜风渐渐刮大了起来,零月的哽咽和笑声就被带出了好远,天地间只留了她这些痴狂的笑声久久徘徊。
我细细在我脑海中回想一番,已经记不清零月何时开始饲养鸽子。我也实在很难想象在零栀和零蝶想要吃了她的鸽子的时候,她是用什么心情什么表情与她们玩笑的。零雪离开的时候,她应该是很羡慕的吧。她说的那几句,定是她在我身边这些年,说过的最真心的话了吧。
我想恨她,却是没有资格的。疆母阿娘替我安排的人生,她们有什么怨言,我也是活该要受的。我只能替关在金之疆的零星,葬在山上的零蝶,用力的恨她,发狠的恨她,恨到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小主,我不过也是一场没有自由的人生。你认为我错也好该死也好,还请你回到京之都去,别让我为难。”
零月刚骑着马要过来,我就大喝了一声:“你走!”
零风只有一只手拉着缰绳,再没多的手来护我。我下马时就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膝盖和手掌都在地上的石块上磕出了血印子。站起来,继续颤巍巍地走向马车,一步一步,天地寂静,只有衣袍在风中叠打的声音。
“京之都,我自己回去,不需要你的一路护送。我说过,该走时什么都不要说,直接走即可。你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找个由头让我赶你,你好自由快活……你走便是,我此生再不想见你。”
电光石火间,有人撞来且把我推出去好远,在这条起伏崎岖石块路上打了两个跟头滚才停下来,比刚刚的磕伤又多了许多深浅的划痕剌伤。虽然不是很疼,可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了好几个转,重重的垂落下来。
一根琴弦刺透了零栀的心脏。
她就倒在马车旁,眼睛睁着,好像要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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