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的眼泪,刺痛了他受伤的伤口,他的脸便因了吃痛而紧紧皱在一起,越皱越深,眼泪就更加似乎忌惮起来,喉间似乎还有压抑着的呜咽。但却没有因此停下他的动作。
最后一口渡完后,他迟迟没有起身,用了两只手捧着我的脸,似乎想把我变得更暖和一些。
不知为什么,我就想抱住他瘦弱的身体,静静地紧紧地再抱一会。
不知为什么,我就贪恋了他唇上炽热的温度,想要他再停留片刻,只要片刻。
冰与火就在这一瞬交缠在了一起,极尽缠绵,分外旖旎。虽然感到世界都弥漫着血腥,可是他唇齿间的温度好像点燃了我心中所有的黑暗,我才发现,我那时候选择的这条看似黑暗的路,才有生命的气息。
朦胧中微睁双眼,在失焦的模糊中依稀能辨他清秀的眉,他紧闭却颤抖的眼。仿佛他的泪也滴进了我的眼眶里,慢慢的也开始温热起来。
“洱颜……”他唤我,略略抬起头来,定定地凝视我的双眼。
“嗯。”我回应他。
“离开了我,你……怕不怕……”
我轻轻笑出声音,松了环在他腰间的手:“怕……不管我离开你们之中的谁,我都怕。可是啊……我以后不想怕了。我一直都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关在金之疆深殿里的小女孩,可是,我总要长大的……”
他的瞳孔一下子就幽深起来,仿佛要把我吞进去。我拿手覆上了他的眼睛,不想看到有些不知从何处来的胡乱的血印子沾在我脸上的样子映在他略有乏力却漆黑有光的眼瞳里。
他就吻得更深了些,很久很久都没放开。
像是一场深深的怀念,又像是一次依依的告别……
我于是才知道,反而是我,用着片面的理解,把一次一次在他自己身上划伤口的他,伤得体无完肤。可他依然把所有的尖刺冰渣全部都默默咽下去,什么都不说……他看起来好像很聪明,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就只是一个寻遍天穹地宇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的最傻的,傻瓜。
我的寒疾和旻烨的热疾,就像是上天给我们的一个笑话,血腥残忍,却还是要被戏弄折磨得死去活来。我很快就好了起来,因为喝了对症的“药”。
我也发现了旻烨,常常会看着我,看着看着就出神了,很多时候大声叫他都还回转不过来。
一副心绪不定的模样。
“你整日里这样忧心忡忡,可是战事吃紧?”随着春日的临近,天气也慢慢和丽起来。我叫人在命殿的庭院里摆了石桌石椅,闲来无事就和旻烨坐在院子里喝些清茶,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聊聊。我本来想叫越卿出来一起,可他屋的那扇门,似乎关得更紧了些,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打开过了。
“并没有。宫之疆现下没有什么动静,不过我感觉快了。明日我们就动身去孟之疆,宫孟若要战,我必须要在场。”
“你还没去过孟之疆吗?”我惊讶的问,随即马上停下了继续要说的念头。那晚在赵之疆我与他争吵一番赌气出走,他又马上在后面赶来救我于生死关头间,实在再没有多的时间去孟之疆商量什么了……“我,可是耽误了你什么?”
“也没有。这些事情我让你知道,不是想让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他抓住我的腕带我去殿外上了马车,“身为都主,我总该把这些事情先安顿好,再……”
“再什么?”我听到了他未说完的话。
“去卫戍司。”他没有接下去,而是吩咐了车夫,此后一路沉默。
“都主,事情非常顺利。那些流言散的到处都是,生生把刘之疆都给吓怕了,没想到这刘之疆如此有头脑,为了助卞之景源拿回宫之疆西疆,竟是还给他营造了些好势头。说他当初亡疆之日的离开是上穆山以身献祭,没曾想却得了神明庇佑,现今完好归来是要重振卞之疆。卞之景源此人也是甚懂顺时之势,本来已经娶妻了,却把妻位硬是给了那刘之疆小主,着实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名正言顺起来……西疆之民听得流言早已经是人心惶惶,恐有天降之灾,得了消息,自然是争先恐后地去拥护了。这下宫之疆除了手中剩下的韩、郑两疆就再无援手,自己疆内还动荡不堪,前后夹击腹背受敌。”
“孟之疆的情况如何?”旻烨在卫戍司的上位坐下来,喝了一口手边的茶,微微皱眉。
他的身后,挂着一幅定国国境图,一眼就能看到从京之都都城中间的京山一直延伸出去的京山山峦把京之都的三面紧紧围着。我远远眺望过,这三周的山究竟有多高……就像是天然的屏障,仿佛一个慈爱的母亲,把京之都护在了自己的心口。而余下的那一边,赫然挡着一个庞大的孟之疆。孟之疆的先祖,是从京氏血脉里分出去的一支,是要世世代代为京之都守好这扇神圣不可侵的门的。
若是一旦这扇门被打破……那么,高山也就再也不是母亲了。
整个京之都再也没有能够躲藏逃离之处,就像在石罐子里抓香槐糖,不管要花去多久的时间,总有那么一刻,你就发现罐子里已经,空了。
“孟之疆态度平平,似乎不太信宫之疆依然还要自不量力。前些日子还有人上奏说是孟之疆几处小域内还有兵士饮酒过甚打闹滋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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