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床洗漱,换衣服确认行程。
下午要去见余茵,然而昨晚做得太狠,姜竹沥走路发虚。这股气直到吃完午饭也没能彻底消散,她越想越气,想打电话骂他。
一打开手机,就收到段白焰的消息:
【我上飞机了,你昨晚没怎么睡,今天就多休息一下。】
发消息的时间,是三个小时前。
姜竹沥算了算时间,他现在肯定也还在天上。
看样子在他回来之前,这股气都没地方撒了。
姜竹沥气鼓鼓地给图拉喂了点儿小零食,然后气鼓鼓地收拾东西,气鼓鼓地赶往拍摄地。
余茵这次的微电影是半公益性质的,她本人名气不小,得到了很多家志愿机构与福利组织的支持,因此这次参与拍摄的,也有不少大咖。
姜竹沥赶到地方,余茵正在跟人说戏。
拍摄地在室内,不知他们从哪儿找了这么个逼仄的小屋子,像千禧年初流行的那些伤痛文学中一定会出现的弄堂,地面永远潮湿,垃圾与流浪猫肆虐,一眼望去看不到底,抬眼向上看,天空被交织错杂的电线切割成无数份。
她站着等了一会儿,余茵像是余光注意到她,抬起头,遥遥朝她露出和善的笑意:“来这边坐吧,姜小姐。”
她乖巧地走过去,向她打招呼。然后屏住呼吸,跟那个演员一起听她说。
她本人的戏份并不多,但一段话听下来,余茵竟然对自闭症群体也非常了解,姜竹沥有些意外,对她的好感值蹭蹭又上去几个度。
那个演员听她说完,低声道过谢,就拿着剧本走开了。
余茵转过来,见她竟然也在一脸认真地听,笑着拍拍她的手:“你以前是拍过平面的吧?不要紧张,你做不来的,我会告诉你。”
姜竹沥心里感激极了,连连点头。
化妆师叫她过去化妆,她一边乖巧地扬起脸,一边朝余茵的方向偷瞄。
这个小故事的剧情不算复杂,发生在一个普通家庭里。姐姐很优秀,小她两岁的弟弟却患有自闭症,并伴随有轻度的暴力倾向。
父母带他在康复机构治疗了很久,但效果并不好,一旦无人看管,他就会用双手砸家里的玻璃,直到玻璃碎裂,他两只手鲜血淋漓。
久而久之,姐姐开始对他失去耐心。
姜竹沥演那个姐姐。
但弟弟在取景器里歇斯底里,她也跟着心惊肉跳。
“卡。”
弟弟停下动作,朝她走过来。
余茵语气柔和,跟他说问题。
姜竹沥眨眨眼。
余茵是个温柔小姐姐,说话细声细气,很喜欢笑,跟她印象中戴着鸭舌帽用扩音器凶巴巴吼人的导演,不太一样。
她没见过段白焰在片场的样子。
更早一些时候,段白焰痴迷于那种连他自己也看不懂、偏偏一群影评人还要不懂装懂地对他进行夸赞或贬损的先锋文艺片,这种片子极其考验演技,他把能用的戏骨都轮了个遍。
他近几年才开始启用年轻的新人,甚至为此上过几轮热搜。
据说拍《青果》时,有个IP火起来的小花,不懂事地对台词报数字,第一场戏,就声情并茂地念“一二三四”,段白焰抬眼冷笑一声,摔本子就走了。
导演说话不算数的情况,在段白焰那儿从来不存在——因为他的剧组里,他是一言堂。
姜竹沥有些出神。
等她反应过来,脑子里愤怒的小人立刻蹭地跳出来,啪地甩她一耳光。
才分开几个小时,她竟然开始想念那个渣男了。
姜竹沥咬牙切齿。
化妆师是个年轻小姑娘,见她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竟然定格在愤怒上,以为她对妆容不满意,惶恐极了:“你,你不喜欢这个妆吗?”
姜竹沥愣了一下,转眼看镜子。
她的长相本来就偏小,化完全妆,长发梳起扎成马尾,满脸胶原蛋白,像初出校门的高中生,带点儿不谙世事的稚气,又带点儿优等生与生俱来的傲气。
“没有呀。”她觉得,能化妆化出优等生的感觉,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姜竹沥有种回到十七岁的感觉,她blingbling地眨着眼,兴奋地夸她:“你化得超棒。”
小姑娘脸红了红,低下头整理化妆箱。
姜竹沥对这个妆很满意,打开手机调好角度拍了张自拍,发给段白焰。
按照时间计算,他应该已经下飞机了。
她问:“每天面对着我这么年轻的一张脸,你不会心有愧疚吗?”
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他没有回。
弟弟那场捶玻璃的戏NG了几次,不是太轻就是太重,那演员也是个名气不小的小生,虽然血不是真的,可他一次又一次地砸在玻璃上,关节都开始破皮。
姜竹沥握着手机,忍不住想,她包里好像有创可贴。
等了一会儿,这场戏还没拍完。
化妆师小姑娘好像也有点儿无聊,眼睛一下一下地往这边瞥,像是想跟她搭话。
姜竹沥眼睛亮晶晶,朝她wink。
小姑娘一下子被击中,红着脸小声:“你是叫甜药吗……?我以前不知道,你长得这么好看。”
“嗯。”姜竹沥点头,“甜药是我的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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