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小七用手量了量确定王楚盈没有再发烧了,又看她jīng神尚好,于是盯着她又喝了一碗药后,便也允了。而水若云则是在凌越山的瞪视下,乖乖的拿了空碗来让他把糖葫芦的签子都卸了,两个姑娘最后抱着个大碗走了。
水仲楚还没有回来,姑娘家又退场了,几个男人坐那把话说开了。刀小七是先发制人,甭管怎么说,这苗儿已经是他的娘子了。亲人也罢,旧识也罢,老qíng人也罢,对他俩已成亲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这街里街坊的全来喝过喜酒,而且他们共同生活了一年多,苗儿对他的感qíng可没掺了半分假。无论苗儿最后会不会恢复记忆,还是得跟他在一起。
凌越山对王楚盈没什么感觉,只希望大家在处理这事上能委婉些,不要太伤水家兄妹的心,尤其是水仲楚,看他今天那模样怕是受到的打击很深。另外,他安排了梅满协调手下人赶去通知王义,这王楚盈在此,苗疆是不必去了,赶紧回这来父女团聚是正经。
凌越山他们来此之前,不敢确认夜香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何两兄弟明明见了面,却没有让西牙朗清知道。担心他们寻找王楚盈之事出了差错,所以到此之事并没有通知西牙朗清。
而谈到西牙朗这边,他居然跟西牙清一样,并不想认父。
“我想跟刀头他们一起生活。”西牙朗有些怯意的看了一眼刀小七。他是有不堪回首的过往,劣迹斑斑。可现如今,他却只奢求眼前这一点点平静的生活。没有魔鬼,没有哀嚎,甚至很自私的没有弟弟和父亲,他只求过往中的任何一切俱成空白,让他可以重新开始。
当弟弟找到他,抱着他哭问为什么不想要他了,他也只能是搂着这个此生最爱之人落泪。他害怕了,他软弱了,他做不到象弟弟那样还想着向命运报复。他想躲起来,躲在刀头的羽翼之下。
刀小七深深的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西牙朗,对着凌越山说,却是让西牙朗听:“阿朗现在是我的亲人,只要他愿意,就算是在我这呆到老死都行。”
西牙朗紧握着双拳,激动的都有些抖,这是刀头第一次说他是他的亲人,而且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凌越山沉吟良久,道:“我是粗人,对亲qíng这玩意也是刚开始学习。但我想,就是死了也都有送别之说,你就算要了断gān净,也应当跟朗清叔说个明白。朗清叔经历了这么多事qíng,并不是个想不开之人,你又怎知他不会成全你?与其这样躲藏着,不如坦坦dàngdàng,带着你父亲的祝福重新生活,岂不更好?”
西牙朗想了又想,咬咬牙,抬眼看了看刀小七鼓励的目光,终于点点头。
第二天,刀厨食铺继续歇业不开门,而刀小七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在铺子里招待了西牙朗清一家,凌越山夫妇是陪客,水仲楚却没有来。
水仲楚前一日很晚回来,只拉了水若云聊了很久,问了王楚盈的状况和过去一年的经历,确认了她现在幸福安康,却不愿意直接去找王楚盈相叙。他对水若云承认,面对楚盈,此番qíng景真的不知要如何的开口。
他做不到在她面前云淡风清,却也知道再提旧事不过是徒添烦恼,况且他俩的所谓旧事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明知道女孩的小小心思,暗自心喜却故做姿态而已。所以现在公子哥被一记闷棍狠狠打至内伤却有苦难言,这就叫报应,活该。
水仲楚在外边行走一天,心里酸涩难忍,他可以不在乎楚盈是否完璧,但却不得不在乎她现在脸上的幸福笑颜。他甚至没有发脾气的权力,他之前与她,甚至连喜爱都没有说过。如今他伤心难过,却是自作自受。
水若云看着兄长qiáng打的jīng神,心里甚是心疼,却对此qíng况也无力为力,只抱着兄长默默的掉了泪珠子。
凌越山看不下去,把她给抓了回来。哄她道:“好若若,你也抱抱我吧,我今天也受qíng伤了。”
“呸,你有什么qíng伤。”
“有啊,小爷我的媳妇儿,今天买糖葫芦没把我算进去,然后还抱了她的好姐妹,还抱了她的哥哥,明明说好了今后只抱我的,说话不算话。”他撇着嘴,一付苦大仇深的模样,终于把水若云逗乐了。
于是这第二日,小两口来给西牙朗清一家作陪,也算是鼓励打气一下。而水仲楚则拉着梅满,两个被qíng所苦的男子一起买醉消愁去了。
西牙朗清在之前完全没有想到,在他有生之年,能如此轻松的与两个儿子坐在一起吃吃饭,虽然两个儿子都各怀心思,不愿开口喊爹,但是那又何妨,对他来说,以为20年前已经失去的珍宝如今又能在眼前,这样就足够了。
有一点凌越山是说对了,西牙朗清这辈子经历了这么些事,他心里早看开了,如果儿子愿意过新的生活,能够得到平静,那么分离又算得了什么?
席上大家都没说什么话,整个气氛却是温暖又平静,有些事qíng似乎不需要太多言语,却更能表达清楚。西牙朗知道他得到解脱了,幸福就是手边,他希望弟弟也能够。两兄弟坐在食铺的后院,他们重逢后经常坐靠在一起的那个木橔子上。
“你跟爹走吧,去宗氏花谷,爹说的对,那里远离江湖,没人能找到你。我们两人,都可以重新开始。或许再过几年,等我们都能重新面对自己的时候,我就去找你。”西牙朗觉得,他们两人都应该争取。
西牙清搂着他,象小时候那样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幽幽的:“哥,我们从小就这么肮脏了,象牲口一样,好不容易出了来,又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有多少人在诅咒我们,多少鬼魂在地狱那等我们。呵,我们那时不是说好了,反正怎么都是会下地狱的,等我们被抓到了,就一起死,然后到地狱里再痛快一场。哥,你说,我们怎么可能会有机会,不会的。现在你所想的幸福,不过都是美梦一场,梦醒了,岂不是更痛苦。就象小时候,他突然对我们好了,我们不也以为以后都会没事了,其实不是的……我们受的教训难道还不够?”
西牙朗久久不语,把弟弟搂得紧紧的,半晌才道:“阿清,原来我们以为老天爷不会给我们机会,别人也不会给我们机会。可现在,为什么自己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月亮已经出来了,后院里堆满了杂物,两兄弟的身后,是一大堆的柴禾,这里可没有什么风景,却充满了浓浓的人qíng味道。
月色下,西牙朗的声音低低的,却穿透进了西牙清的心里:“阿清,我们再努力一次吧。”
食铺的前厅里,一席人还坐着,气氛活泼了许多,就听得王楚盈与水若云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西牙朗两兄弟从后院回了来,给西牙朗清带回来一个大喜讯,阿清居然同意了跟他们回宗氏花谷。
西牙朗清激动的都快落了泪,只会拉着西牙清的手一个劲的点头,整得西牙清一脸的别扭窘样。因为担心事qíng还有变故,所以大家就当机立断,决定第二日就出发回花谷去。
凌越山担心西牙拓约了他们去苗疆,有可能会沿途查探,若是被他找到了刀小七这,也是个麻烦事。于是也不能留太多人在这,实在是扎眼,他们几个就退回南华镇去等等,王义应该过个二三天就能到了。而一路暗中协助西牙朗清的月影这些人,也照旧暗地里护送他们回花谷去。只要先把西牙清在宗氏安置好了,对付西牙拓的事大家从长计议,不然总是这样被动挨打,哪天西牙拓又整出什么花招来,也不是个事。
一切似乎都安排妥当了,大家沉浸在欢欣喜悦当中。当晚凌越山他们就全退回到了南华镇,西牙朗清夫妇俩连夜准备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出发,这激动的qíng绪,让他们两口子是一夜无眠。
水仲楚和梅满两个大醉鬼深夜里也回了来,gān嚎着闹腾的不行,梅满居然还会唱山歌,可是内容全是打劫相关的,他做土匪的时候收集了一套一套的土匪说辞,居然还会配了歌。水仲楚也醉的不轻,哈哈大笑着在旁边应和。这两人闹腾着他们这一院子都没法休息,好在是租了农家的一个整院,附近也算清静,不然被邻居过来丢烂菜叶子就太尴尬了。
西牙朗清夫妇出来看了他们一眼,确认无事,笑着回去继续收拾东西了,凌越山是怒火冲天的出来给两个醉鬼一人几个大拳头。今晚若若也是太高兴喝了酒闹腾,没法好好睡,好不容易哄睡着了,这俩人一闹,又给闹醒了。她犯着困又被吵得睡不了,在chuáng上蹬着腿迷迷糊糊的发脾气,凌少侠终于忍不住出来给了闹事的几个拳头。然后用被子裹了爱妻,跑远了找个清静地方,窝在个高高的大树上,陪她看了会月亮,终于把她哄安稳睡了。
西牙清看着这一团乱,不禁也笑了出来。难道他真的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真的可以吗?
他一直纠结的这个问题,在五日后得到了答案。
当时他们几个正骑着快马往下一个城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们今晚将在城里客栈投宿。西牙朗清觉得儿子这两天对自己似乎友善些了,他想着或许不用等到进花谷,他就能听到儿子喊他爹。他还正沉在自己的思绪中,西牙清却突然大喝一声:“小心!”
长年的被追捕与逃亡经验,让他对周围环境异常敏锐,他一个急拉马缰,大马一声嘶叫前蹄高举,硬是停了下来。前面领队的两个人不及躲闪,被突然出现的绊马绳别个正着,滚落地上,还没等反应过来,四个黑衣人跳了出来,一剑将他们刺死在地上。
突遭变故,大伙儿均是一愣,来不及施救,眼看着一瞬间便死了两人,大家一下子都紧张起来。西牙朗清和宗秀萍赶紧策马冲到西牙清身边,一左一右的护在他身旁。后边跟随的护卫随即放出袖箭,she杀了两个黑衣人,同时拔剑冲上,与剩下的两人打成一团。
西牙清的心跳得利害,他已经隐隐知道是谁在伏击,他握紧了僵绳,有些闹不清现在这纷乱的qíng绪是因为西牙朗清夫妇的第一时间冲上来护卫,还是这可预知的即将来临的危险。
难道,即将展现眼前的平静生活终将只是一个美丽的恶梦?
恶魔宣言
当西牙拓真的出现的时候,西牙朗清似乎也不太意外,他自开始了寻子之途,就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西牙拓的出现,那是迟早的事。只不过这时堵在他把儿子带回家的路上,是让他怒火更甚。阿清这20年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他这做父亲的只求在余下的岁月里,能让儿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无论发生什么,他一定要把儿子带回家。
西牙拓贪婪的一个劲的盯着西牙朗清,从他出了花谷,西牙拓不是第一次见到西牙朗清了,但每一次有机会再见面,他还是觉得没看够。是爱还是恨,或者只是为了执着而执着,其实西牙拓自己也早闹不清了。他只知道,在有生之年,他一定要,必须要,让这个他今生唯一爱过的男人,回到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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