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忍冬不晓事,嫌自己房里炭火烧得不旺,第二日特特寻娟娘要煤,娟娘冷眉冷目对着她道:“咱们宫里什么光景,姑娘不是不晓得,统共还有一筐子好煤,自然留给郡主。你若是嫌冷,小厨房里还有烟煤,凑合着去用吧。”
忍冬大怒,指着娟娘道:“你们主仆这是合起伙来欺侮咱们长公主府的外人不成?寒冬腊月,哪家府邸不给下人御寒的炭火?偏是你克扣我们的用度,在主子面前装什么好人?”
娟娘面慈心善,拌不得几句嘴,指着她说不上话来,直气得浑身颤抖。
茯苓见状,上前喝道:“你眼里有没有尊卑上下?郡主说过娟姨便是这青莲宫的掌事姑姑,便能管得你这嚣张模样。娟姨自己用的什么炭,你心知肚明,偏在这里胡搅蛮缠?摆明了瞧着郡主不在家,欺负娟姨心善。”
忍冬斜睨着茯苓,显然瞧不起这十岁左右的丫头,冷冷讥笑道:“掌事姑姑?可是有什么品阶?还是有什么金册宝书?若同咱们是一样的人,便别摆出三六九等。你们两个都来自青州府,要省出自己的炭去疼你们小姐,自然由得你们去疼,请恕奴婢受不得这份冷,一定要取自己的份例。
便赌气问娟娘要钥匙,要开库房取最后那一篓子银丝霜炭。娟娘昨夜里一宿未眠,今日被她一闹,只觉得头疼欲裂,恨恨喝道:“我依着时日给你们房里送炭,宁肯自己受些冷,也尽量不去短过你们的用度。如今郡主受难,你不说与她同气连枝,反倒这般自私,这难道是你们长公主府的规矩?”
两下里推推搡搡,忍冬要夺娟娘腰间的钥匙,茯苓偏护在娟娘前头,三个人连轴转了几圈,忍冬恼羞成怒,狠狠去推茯苓,娟娘要护着茯苓不受伤害,自己反而一跤跌在地上,额头磕上坚硬的黄花梨炕几,渗出几滴血来。
茯苓吓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哆哆嗦嗦找了块白色软绸,忙着替娟娘包扎。
忍冬眼看闯了祸,嘟嘟囔囔道:“是你自己没有站稳,可不干我的事儿。”打起帘子便溜回了自己房里,只当有这回事儿。
娟娘本就心间气苦,被忍冬这一闹腾,火气憋在心间无法发泄,到午后便发起寒热。陶灼华随着谢贵妃等人礼佛尚未回宫,茯苓失了主心骨,又没个可以商量的人,只急得六神无措。
恍然间想起从大裕启程时,陶灼华特意命她准备了一只药匣,里头规整着好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茯苓便取出来细看,旁的都不认识,不敢给娟娘乱吃,到寻到了一盒十二粒的安宫牛黄丸,简直如获至宝。
晓得这药金贵,茯苓以温水化开半粒,喂给娟娘吃了下去。
晚间宫里送来膳食,仅有一碟酱黄豆、一碟素炒白菜,外加一个飘着几片肥肉片的木耳萝卜汤就着白米饭,娟娘瞧了一瞧,实在没有胃口,便都便宜了忍冬。
茯苓忍气吞声,去小厨房瞧了瞧,寻了两只鸡蛋合面,给娟娘擀了一碗细如发丝的面条,拿几片菠菜开了卤,又点了几滴香油,端来给娟娘吃。
娟娘不忍拂了她一片好意,拿汤碗拨了少许,连汤带水都吃了下去,茯苓依旧不放心,晚间便在房里照应,燃起那烟煤火盆,虽然熏得苦些,好歹略胜于无。
两个人挤在一张榻上,茯苓不时拿手去探娟娘的额头,娟娘十分过意不去,到劝着茯苓去睡。后半夜娟娘又发了一阵热,至天明时方才退去。急得茯苓不如如何是好,几乎一夜未曾阖眼。
第三日午后,陶灼华终于带着菖蒲回宫,茯苓在殿闹口迎她,险些泪水涟涟。
陶灼华不见娟娘出来,心间有些奇怪,还未等她发问,茯苓已然抹着眼睛说道:“娟姨受了风寒,如今吃了药正在发汗,因此才没有起身。”
陶灼华听得风寒二字,又与前世的记忆重合,生怕娟娘有个好歹,急急说道:“快领我去瞧一瞧。”一行走着一行问茯苓可曾请了太医,自己又怅然打住话题。
娟娘不过是一介平民,在这宫内如何请得动太医?幸好陶灼华有着前世那般清晰的回忆,自己早有准备,不至于捉肘见底。她命茯苓快去取药箱,想要将安宫牛黄丸化开给娟娘服用。
茯苓怯怯往地下一跪,垂泪说道:“小姐,您要罚便罚吧。茯苓未经您的允许,便将那安宫牛黄丸化开了半粒,昨夜里喂给娟姨吃了。奴婢晓得这个药金贵,可也没旁的法子,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娟姨受罪。”
陶灼华一把将茯苓扯起来,嗔道:“跟了我许久,难道还不晓得我的心意?我既然预备了这些东西,便是备着咱们不时之需。你能当机立断替娟姨治病,我开心还来不及,要责罚你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敲打
主仆情深,陶灼华并未拿着她们当外人。听得主子发自肺腑的声音,茯苓不觉心间一热,泪水不由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两人径直往娟娘房里去,老远便听见娟娘的咳嗽声。茯苓上前一步将帘子打起,扑面而来的炭火气熏人,呛得陶灼华也咳嗽了几下。
晓得是长春宫又在落井下石,陶灼华目露凝重,眼里闪过一丝坚毅。她对茯苓说道:“将娟姨房里的炭盆换去,我不管咱们还有多少炭,这屋里先笼一盆。”
娟娘昨日吃过安宫牛黄丸,今日精神好些,她晓得已然瞒不过陶灼华,支起身子冲她摆手道:“小姐,这一冬的日子还长,娟姨的身子骨没那么娇贵。不过是偶尔染了风寒,昨晚吃了药,现如今已经好多了,那些炭还是留着您来用。”
52书库推荐浏览: 梨花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