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伎又将重演,苏梓琴无力抗衡,只有将计就计,先离开长公主府,去往李隆寿的身边。她满面羞怯,脸上红霞纷飞,绕弄着衣带说道:“母亲,女儿尚且年幼,哪里能现在就谈婚论嫁,如今只希望多多陪在母亲身边。”
瑞安长公主将她揽在怀里,毫无温度的目光掠过女孩子娇弱的身躯,难得地拿手抚了抚她的后背,柔和地笑道:“傻孩子,寿儿如今需要你的关怀,你该多多陪着他。况且母亲多半时间在宫里,你入了宫,一样可以陪着母亲。”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东宫
苏梓琴低低央告了许久,牵着瑞安长公主的衣袖既羞且臊,满是依依不舍。
瑞安长公主只是不松口,还命费嬷嬷开了自己的箱笼,指着那一匣子一匣子珠光宝气的衣裳首饰对她说道:“你的嫁妆母亲早便预备下了,该有的分毫不缺。往后你只管好生看着寿儿,他若想做什么事,便来告诉母亲。”
苏梓琴垂着泪点点头,从瑞安长公主房里告退出来,乘着画舫出了芙蓉洲,从一树红梅间眺望瑞安长公主凤凰台的方向,眉目如画的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容。
旁人不晓得瑞安长公主的打算,她却是心知肚明。
什么钦天监的提议、什么为着给景泰帝冲喜,不过是自说自话而已。陶灼华去了大阮已然这么久,纸终归包不住火,她的身份迟早要被戳穿。
已然用了李代桃僵之计,便不能给大阮反悔的机会。生怕大阮会再度讨人,瑞安长公主只能想这么个法子把苏梓琴留在大裕。什么名声、什么幸福,都不足以与瑞安的野心抗衡,她依然要将李隆寿和苏梓琴做为拿捏在掌心的棋子。
果然,翌日由瑞安长公主垂帘的金銮殿上,钦天监正使史明正便正式上了奏折,提出冲喜的建议,群臣当场附议,李隆寿听得目瞪口呆。
面对着一众群臣拿仁德孝义这顶高帽子扣下来,对冲喜之事一力赞同,李隆寿无可奈何。这么一场荒唐的闹剧,他贵为东宫太子,却根本没有资本反对。
只为景泰帝已然昏睡多日,现今全凭着参汤吊气,李隆寿每日为父皇侍疾,这些日子累得形销骨立,却根本没什么起色。
太医院束手无策,钦天监给出的续命法子若再不试一试,李隆寿便好似背负了不孝的骂名。便是他日后顺利登基,也难免一身的诟病。
李隆寿无言以对,漠然的目光扫过一众夸夸其谈的群臣,心上留了深深的悲哀。好在替他选定的太子妃是他打小便喜欢的苏梓琴,也是与他同病相连的人。
他退出大朝会,也不传暖轿,顶着朔朔寒风来到乾清宫里,命许三守在门口,自己跪在景泰帝的榻前低低哭诉:“父皇,儿子不孝,真得快要撑不住了,您给的这付担子委实太重,儿子只怕挑不起来。”
许三在门口听得李隆寿压抑的哭声,望着他瘦削的身影,只觉得揪心的疼痛。
厚重的明黄色幔帐遮住了榻上景泰帝形如枯槁的身子,他依然昏昏欲睡着没有一丝反应,自然也不能分担李隆寿的哀痛。
李隆寿抓住景泰帝的手,将他干枯如树皮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任由温热的泪水缓缓滑落,没有人瞧见景泰帝浑浊的双目微微睁开了那么一瞬,有滚烫的泪水悄然落进明黄的蕙草长枕里头,又倏忽不见。
腊月二十三,两个小人儿的大婚仓促举行。
迎接太子妃的銮驾到了长公主府,一袭朱红绘绣联珠孔雀纹锦绣深衣、凤冠霞帔加身的苏梓琴被送嫁的喜娘送出,未曾长够的身量格外单薄。
她跪在金玉满堂的提花毡毯上拜别瑞安长公主与苏世贤,苏世贤目光复杂地望着苏梓琴那鲜红的嫁衣,眼角竟有微微的湿润。他亲手扶起苏梓琴,极轻极轻地擦着她的耳畔说道:“对不住,是父亲无能,误了你的终身。”
苏梓琴蓦然泪盈于睫,重新向苏世贤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头,又去拜别瑞安长公主。瑞安长公主却没有苏世贤那般的舔犊之情,只说了些天佑大裕、叫苏梓琴端淑恬柔、尽心辅佐李隆寿之类的场面话,便由喜娘将她扶上了花轿。
李隆寿身着象征太子身份的明黄锦衣,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头,望着被喜娘搀扶的小小身影,满眼满心都是疼惜。
景泰帝早就同他说过,苏梓琴并不是瑞安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还曾将苏梓琴身世的秘密揭开在他的眼前,问他可要退掉这门婚事?
亦或景泰帝这把钝了的刀并非一无是处,只要李隆寿愿意,景泰帝便会为他永除这个后患,打碎瑞安长公主想要联姻的如意算盘。
李隆寿只是摇头,眼里漫过与同龄人不相符的悲哀与无助。
他小时候便喜欢苏梓琴的任性与泼辣,愿意牵着她胖乎乎的小手哄她开心。
后来那粉团一般的小姑娘渐渐长大,变得娇艳绮丽,也变得更加颐气指使。这般的骄纵与嚣张在他看来却是真情率性,他羡慕她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羡慕她无论喜欢与不喜欢,都敢明明白白将情绪挂在脸上。
苏梓琴活得比李隆寿兹意,也让李隆寿深深艳羡。他觉得自己在外头从来不敢卸下脸上的面具,回了家对着这样一个没有伪装的妻子,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晓得了她的真实身份,李隆寿想像着她以后获知真像,那种从云端跌落在地狱的感觉必定十分难受,便又对她多了万分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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