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_梨花落落【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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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香罗帐中的长公主的意态娇媚、胭脂醉软,苏世贤纵然还对那母女二人有一丝恻隐,却没有勇气说不,唯有唯唯诺诺应下,全权听从长公主的吩咐。

  伴随着车轮单调的吱呀声缓缓响起,苏世贤接了小厮递来的茶盏,百无聊懒地翻开一本杂记打发时间,思绪也随着渐行渐远。

  青州府的七月间美轮美奂,无数姹紫嫣红的鲜花竞相吐艳。

  绢娘在陶灼华屋里搁了几盆淡雅的幽兰,又每日从池塘间剪取新鲜的素荷,三间小小的卧榻里时有花香盈袖,悲凉的气息淡了许多。

  正房里陶婉如的牌位依旧搁置,只将白灯笼与白对子撤去,不大的小院前头重新植了一丛苍兰,虽然依旧素静,却也生机盎然。

  今夏细雨渺渺、竹林生烟,到不似往年那般酷暑难耐。

  下午有些薄阴,陶灼华主仆三人闲来无事,便命人将菡萏池间的凉亭笼了薄纱,又叫茯苓拿切得碎碎的香瓜与金芒煮了水果茶,配着娟娘新制的烧仙草,三人在亭间边坐针线便叙些闲话。

  陶灼华挑了块淡蓝色的丝绸,瞅着湖内荷风微醺,也不用描花样,径自绣起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

  精致又繁复的慧绣,不多时便绽放在那一方淡蓝的手帕上。一朵素色莲花衬着两片荷叶,花瓣重重曼妙伸展,慵懒而又兹意。

  娟娘初时未曾瞧见,偶尔抬眸望见陶灼华的绣功,不觉吃了一惊。她将那帕子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细看,哑然道:“不过几日未见,小姐的绣功怎么如此精进?”

  前世初入大阮,夜夜枕泪入眠。陶灼华旁无可寄,唯有拿着做针线打发时间,到练就了一手好绣活。如今权做消遣,已然刻意将针脚放得拙劣,那菡萏初绽,娟娘瞧来却依旧惊艳。

  陶灼华故做羞涩地将帕子放回针线簸箩,腼腆笑道:“这几日时时想着母亲当初的指导,心思沉静了下来,手下自然精湛了放多。”

  茯苓放下替陶灼华做了一半的松江三棱布袜,要水来净了手,再替陶灼华奉上香巾。这才捧过兑了牛乳的茶盏,替陶灼华与娟娘都满满斟了一杯。

  新制的烧仙草软糥晶莹,陶灼华瞧得开胃,早拿起小勺挖着烧仙草上面糖渍的葡萄与樱桃果干来吃,又将另外两盏往娟娘与茯苓面前推了推。

  夏日熏然,荷风田田,几多不舍在心间弥漫。陶灼华安静地凝望着住惯的院落,在心底默默计算着离别的时间。

  ☆、第十五章 送葬

  此时亭内凉风习习,风送荷香,吹动四壁白纱逶迤如水。若不是陶婉如乍然离世,到也是岁月静好的安闲日子。

  娟娘瞅着陶灼华神情尚算愉悦,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温言提醒道:“小姐,夫人的骨灰还寄在家庙里。她如今的身份,不能葬入陶家祖坟,不知您有什么打算?再不然咱们替夫人选一处山青水秀的好地段,您瞧是否可行?”

  “这个我已然仔细想过,正与娟姨的想法不谋而合”,陶灼华搁了银勺,目光悠悠远远地掠过湖面,垂眸说道:“母亲这一生,最喜欢两个地方,咱们便在这两处送她最后一程吧。”

  陶婉如幼时养在深闺,及至嫁人也是本府,她这一辈子未曾踏出青州府的地界。娟娘晓得旧主子有两处最爱,一是青州府西的云门山,那一年踏青,她在山下百亩梨园烂漫时节与苏世贤偶遇,从此万劫不复。

  再一处便是西门里洋溪湖畔,那一处芳草菲菲的世外桃源。

  范公亭畔一溪曲水绕湖,名为洋溪。一侧是为纪念范文正公立的碑林,另一侧便是易安居士李清照的故居。陶婉如既喜爱范文正公诗词的大气,又欣赏李易安小令的婉约,时常在这两处盘桓。

  她被陶超然接回陶府之后,终日郁郁寡欢,陶超然特意离着洋溪湖畔不远处修了座木屋,供妹妹偶尔来这里小住。

  痴心女子负心男,两处地方都令陶婉如既爱且恨,终生无法忘怀。

  娟娘听着陶灼华的打算,默默垂首无言。她在心底暗自祈祷苍天有眼,令旧主人来生幸福顺遂,莫要再遇到始乱终弃之人。

  日子快如流水,转眼便是陶婉如的五七。

  因是家主不在,陶家门扉半掩,一直闭门谢客。因是中元节临近,陶灼华特意命管家请了几位和尚来府中做了场法事,超度母亲早登极乐。又亲自沐浴斋戒,为母亲抄写了几卷《地藏经》,虔诚地焚在佛前。

  前世不怎么相信因果报应,对佛菩萨也没有太多的敬畏。反是隐居洋溪湖畔的四十年参透生死,陶灼华才晓得冥冥之间一切皆有定数。

  眼见得陶婉如后事处理得宜,陶灼华便带着娟娘与茯苓,在陶府里管家的陪同下,一同去安置母亲的骨灰。

  不大的蓝花瓷坛捧在陶灼华手中,却好似重逾千斤。

  打从记事起,陶灼华瞧得最多的便是母亲的眼泪。无论是春日迟迟,还是秋夜渐凉,陶灼华从梦中醒来,时常可以发现母亲孤灯独坐,珠泪满面。

  陶灼华不敢出声惊动母亲,同样心酸的眼泪往往顺着脸颊滑落,一点一点漉湿青绿色的蕙草长枕。对母亲有多心痛,就对那个住在京城的男人有多痛恨。

  昔年随他入京,陶灼华亦曾想过要替母亲讨回公道,奈何以她蝼蚁之力终归无法撼动长公主这棵大树,最后有着陶家人被她握在手中,反而陪上自己的余生,更换得何子岑为她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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