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堆着满满的都是些古装线书,除却几本《四书》,大多是些杂曲、戏文之类,显见得他一颗心无从寄托,整日拿着这些东西打发时光。
捧起一卷前秦外史,何子岕读了未有两行,便听得小豆子轻轻叩响了房门,领着高嬷嬷走了进来。高嬷嬷手上还捧着只带暗锁的填漆雕花木匣,径直放到了何子岕的书桌上。
命小豆子守在门口,何子岕有些狐疑地望着高嬷嬷,眼睛轻轻掠过那只看起来已然有些年头的匣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嬷嬷,这是什么?”
眼见得小豆子将外书房的门掩得紧紧,高嬷嬷尤不放心,再将里头的暗锁吧嗒一声阖上,这才蹒跚着走过来,轻轻转动了机关,缓缓打开那只匣子。
匣子分着两层,上头一层是几件陈旧的首饰,两幅耳坠、一对不晓得是足金还是鎏金的镯子,再便是两枚足金嵌宝的戒指。
高嬷嬷指着那几样东西,略带追忆地说道:“殿下,您大约也不认得,这都是您母妃从前赏给奴婢的旧物。奴婢一个老孤老婆子身边再无亲人,想将这些东西送给六公主收着,六公主却似是有所忌讳,总不愿与奴婢多言,今日便送给殿下您留着做个念想吧。”
提及生母,何子岕心间隐约有些伤痛。宫中流传的是一个版本,姐姐何子岚同他述说的又是另一个版本。两个版本之间的差别有若云泥,让何子岕无法适从。
自然晓得姐姐不会存心骗他,他却又怕姐姐本身便是被人所骗,所有自卑又自傲的情绪无处所依,何子岕内心全是挣扎。
单瞧着这些并不值钱的东西,许馨便不似是帝恩深重,再加上去世时追谥的封号又太过卑微,何子岕便对何子岚的话便有些怀疑。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对高嬷嬷说:“谢谢您还留着我母亲的东西,姐姐不愿与您来往,想必有她的难处,您莫放在心上。这些首饰便先放在我这里,改日我再拿给姐姐。”
高嬷嬷挑拨不成,只得答应着将那些东西放在一旁,又小心翼翼从匣子的夹层里抽出几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摊开在何子岕的面前。
明黄的信笺,到似是帝王专用,何子岕疑疑惑惑打了开来,却发觉那落款根本不是仁寿皇帝,而是出自大裕的瑞安长公主。
瑞安在大裕只手遮天,李隆寿虽然登基,却只能算做傀儡,全天下人尽皆知。经她之手流传出的信札用了帝王的明黄色,到也说得过去。
及至瞧清信件的内容,何子岕大惊失色,悚然问道:“嬷嬷,这是通敌的大事,您如何与她私下有着联系?这是打从什么时候的事?”
☆、第二百一十九章 长佑
两国交好,不过是打从去岁才开始的事情。
时光倒退回几年,高嬷嬷就敢同瑞安私下信件往来,何子岕方才那一句通敌叛国委实并不为过。他不信高嬷嬷一个奴婢便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只目光凝重地望着面前的老婢,眼神间充满了探寻。
高嬷嬷淡然收好了匣子,冲何子岕认真说道:“细算起来,宫中的信件送往大裕的确有好几年了。那时节大裕与咱们战争不断,旧主想着多条路才能有备无患,这才命奴婢见机行事。只是早些时觉得殿下您年纪尚小,便不敢同您说这些。”
这旧主二字到让何子岕觉得疑惑,不晓得高嬷嬷所指是何人。
心间隐隐觉得有个大大的漩涡在飞速旋转,到好似揭开了什么秘密。何子岕冷静地问道:“嬷嬷,您打从离开了许家,又一直陪在我母亲身旁。如今我母亲已然不在人世,您所指的旧主又是何人?”
高嬷嬷皱纹纵横的脸上闪过一丝沧桑,冲何子岕伤感地说道:“殿下,这事不是一句两句便能说完。如今您满了十岁,做奴婢的自然不敢再捂着这个秘密。殿下,奴婢的确只是听令行事。您在这世上,其实还另有亲人。”
若是仁寿皇帝这边的亲戚,高嬷嬷自然不需要这般神神秘秘,单看她脸上的表情,何子岕也晓得不会这么简单。他有些震惊地抬起头来,盯着高嬷嬷有些迟疑地问道:“您是说许家,我外祖那边的人?”
高嬷嬷有些伤感又有些欣慰地点立着头,冲何子岕认真说道:“当年先帝那道旨意一下,许家所有的男丁都被杀戮。可是苍天有眼,怜悯咱们老爷含冤受屈,偏就有他老人家嫡亲的儿子躲过那一场劫难。”
大家族里总有些握在手心不敢叫旁人知晓的秘密,许大学士这一生以清廉与刚正不阿闻名天下,更以与原配妻子伉俪情深而羡煞世人,还曾因此得过先帝的嘉许,而从高嬷嬷口中所述的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高嬷嬷沧桑的脸上满是缅怀,对何子岕娓娓述道:“您曾外祖父后来也曾有位心仪的女子,一则您曾外祖母丢不起这个人,二则更为着先帝亲口赞过他二人伉俪情深,因此不敢公然纳妾,两人便达成了个协议。”
当时许府中是许大学士的正妻主持中馈,她应下夫君不缺别院的用度,只是这外室也不能纳进许家的大门。如此一来,这位外室只得养在了外头,许大学士偶尔过去留宿,后来两人还育有一个儿子。
许大学士这段隐秘,许府中只有极少的人知晓。那时节高嬷嬷是许大学士正妻院里的一等丫头,对这段过往并不陌生。她还曾奉命去那别院中为这位外室送过几次东西,也因此见过别院里许大学士的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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