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叶蓁蓁的婶母斟酌了几日才给她写回信,说是家中一切都好。早些时去给她的父母都点了长明灯,待到了她母亲忌辰,还会请些和尚道士来家中做场法事,超度昌盛将军夫妻二人早登极乐。
再便是提及年下便是仁寿皇帝的圣诞华辰,言道贵妃娘娘那边诸事需要打点,要叶蓁蓁安心住在宫里辅佐一二,待给仁寿皇帝贺完了寿,年前年后接她来家里住上一段时日,也好给父母二人上柱清香。
通篇的官冕唐行,让叶蓁蓁瞧得大失所望。又见婶母特意将信封留了口,心知她是忌惮着谢贵妃,也是以此向谢贵妃表明叶家的态度。
唯有无可奈何,叶蓁蓁深恨没有父母替自己做主,叔叔与婶婶两个人毕竟算不得骨肉至,当此微妙的当口一门心思将自己抛出,却要换得叶家长久的富贵。
也不晓得谢贵妃瞧没瞧过婶娘这封来信,她却不敢大意,只得打起精神随着谢贵妃预备仁寿皇帝的生辰,面上连半点不虞也不敢带出来。
进了寒冬腊月,几场朔风吹过,宫里早又是玉树琼枝。德妃娘娘与谢贵妃各此其职,都忙着预备接下来仁寿皇帝生辰的宫宴,嫔妃们更是各自卯足劲儿地准备着寿礼,又各自藏着掖着,不愿叫旁人偷窥了自己的心思。
几位皇子闲来无事,便时常一同约着打打马球,再斗几场诗酒。何子岑素日不爱喧闹,不过偶尔应景,何子岱性情豪爽,他府上到成了这几位皇子们喜爱的盘桓之地。众人时常呼朋引伴,到成就五花马、千金裘的热闹场面。
这日何子岕一早起床,听着外头雪粒子依旧簌簌打上窗棱,心间便有些百无聊赖。天人交战之间,一直盘桓在心头的想法便慢慢成形,再也挥之不去。
他揭起帐子一瞧,外头满目的雪光到似是千树万树梨花盛开般的春景融融,又在榻上呆坐了半晌,这才吩咐人传了早膳。
心里存着事,何子岕便有些食不下咽。他心不在焉地吃了半个包子,再用了小半碗白粥,便将面前的碗盘一推,命人替自己寻出出门的衣裳。
瞧了瞧外头的雪光,何子岕又命人寻出件半旧狐狸毛的大氅,只说是要去何子岱府上拜访,连个人也不带,径直从金水桥畔出了宫。
皇子们素日都是这么闹腾,宫人也不十分留意。见何子岕不愿带人,更索性去躲清闲。长安宫里将门一关,为数不多的几个内侍便赌起了钱。
何子岕独自一人出了宫,沿着东大街一路西行,心里依旧七上八下,到似是没个着落。他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慢吞吞一路走过去,想要让凛冽的北风使自己清醒清醒。
路过何子岱府邸的时候,何子岕在门前略略驻足,思忖着要不要进去。
若是一步跨进,他生活的轨迹便又回到从前。依旧是宫内宫外这么的两点一线,食着亲王的俸禄按部就班。何子岕往前走了几步,想起长安宫里的长夜漫漫与百无聊赖,迈向何子岱府上的脚步又毅然决然退了回来。
犹豫了多时,何子岕暗暗咬了咬牙,终于迈着坚定的步子改了方向。
有过一番艰难的天人交战,何子岱终于决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去会一会高嬷嬷口中说所的严五、昔年许大学士养在府外侥幸躲过许家灭门的庶子,那位自己该唤一声叔祖的许长佑。
朔风扬起积雪,空旷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往来。何子岕笼了笼身上的狐狸毛大氅,在严五的豆腐坊外伫立良久,终于轻轻扣动了那扇黑漆脱落的木门。
严五素不缺斤短两,他的豆腐坊自来一开门便门庭若市。如今虽然未及午时,做好的十余包豆腐却已然早早见了底。
望着立在自己面前的黑氅少年,严五对那霁月出云的相貌有片刻的愣怔,却终归在心里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依旧堆着笑意说道:“对不住这位公子,今日的豆腐已然卖罄,您若是想买,只好明日再来。”
何子岕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摘下头上的兜帽,依旧默默打量着严五。
身边没有许家人的画像,何子岕并不晓得自己外祖的模样,也不晓得严五的样貌与母亲是否相像。下意识里却觉得严五清隽孤傲,身上透着些亲人的气息。
纵然委身在一家豆腐坊,整日做着几个铜板的小本生意,严五却没有丝毫的市侩气。他言谈举止不卑不亢,神色淡然里带着些清绝的成份,从不唯心地逢迎任何人。
只是这么沧海桑田的一眼,何子岕便认定了眼前这人的确与自己有些血缘关系。面前的言五并不是普通的商贾,他骨子里的书卷气扑面而来,浓郁里有着外人读不懂的忧伤。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追忆
面前的老者语带沧桑,脸上一道道刀刻斧裁的伤痕似是划在何子岕身上。
再不忍直视,何子岕语声哽咽,心中似是漫过无言的悲哀。他拱手抱拳,向严五微微示意道:“老丈,我今日不为你的豆腐而来,只是想寻一位故人和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眷,敢问有位高嬷嬷如今可是在您府上?”
闻得高嬷嬷的名字,脸上不显山露水的严五终于身子一震,他有些痴痴地望着何子岕,透过眼前的少年似乎望见了自己盼望已久的亲人。他颤抖着声音问道:“正是正是,不晓得公子您是哪一位?您要寻的亲眷又是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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