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寿却不同意,他也不问户部要帐册,如数家珍地背诵了部分近日关于军需物资的拨款,反驳瑞安道:“同为骑兵,为何骁骑营担着护卫京城的重任,他们的十夫长待遇却比不过一个普通的西山大营士兵?”
将玉玺握在手中,李隆迟迟不肯在朱怀武的折子上落印。他侧身望着瑞安,疏淡的眉毛轻轻扬起,似是在等着她的解释。
骁骑营中不乏忠臣之士,历来便是帝王的亲信部队,自然是瑞安的眼中钉。
她沉着一张脸,将声音提高了两度:“陛下,金銮殿上可不是您意气用事的地方。朱尚书的折子中肯合理,西山大营与骁骑营是两回事,那边的军需物资早该拨出,您将折子留中不发是什么意思?”
李隆寿并不接话,而是狠狠将手中的御笔往金銮殿下一扔,在墨玉台阶上拖出一道血红的长印。他豁然立起起身来,再将头上的九龙冕旒一把扯下,冷冷喝道:“姑姑,既然道道折子都是您说了算,朕还留着这玉玺做什么,便连同这顶皇帝的冠冕,一同都给了姑姑最为便宜。”
哗啦一声,李隆寿将冠冕扔往阶下,上头缀的九串数珠滚了一地。瞧着这姑侄两虎相争,朝臣们都怕累及自身,各自俯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李隆寿犹不解恨,他一把抄起案上的玉玺,也想远远扔出去,被从帘子后头冲出来的瑞安一把攥住了手腕,早有内侍将李隆寿手上的玉玺护住,抢在了怀中。
李隆寿奋而摆脱了瑞安的桎梏,冲着龙椅旁边一根水桶粗的朱红立柱撞了过去。他大声说道:“这个皇帝太过窝囊,朕做够了,还不如死了干净。”
☆、第二百八十四章 喧嚣
小常本是手持浮尘立在李隆寿的身旁,方才被侍卫冲散,如今见主子忽然要撞柱自尽,慌忙拿身子去挡,李隆寿的头依旧擦到了柱子,有血丝顺着脸颊滑下。
“传太医、快传太医”,小常声嘶力竭地大声喊叫,一面抱住李隆寿,一面往身旁一个小监屁股上狠狠一踹,命他赶紧给皇后娘娘送信。
瑞安从侍卫手上拿回玉玺,一转头瞧到眼前是这幅情形,便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查看李隆寿的伤势,被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吓了一跳。虽对大裕江山势在必得,她却想要拿得名正言顺,不能在一班朝臣眼前做实忤逆犯上的骂名。
见小常兀自大呼小叫,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转,瑞安狠狠一掌掴在他的脸上,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狗奴才嚷嚷什么,不是说快些传太医,再叫了软轿送陛下回去疗伤,让皇后来金銮殿上做什么?”
瑞安急着施眼色命人将李隆昌送回后宫,想要息事宁人,却听得殿外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由远及近。正是皇后苏梓琴慌慌地扶着个宫婢,散着一头青丝冲进了金銮殿上。
苏梓琴未及更衣,身上只穿着件月白色的云锦帔子,脸色更是如纸般雪白。
她几步跑上台阶,推开小常等人,将李隆寿揽在怀里放声大哭,涕泪泗流地冲瑞安喊道:“母亲,您放过寿儿吧。这个皇帝他本就不想做,您想做便拿了去,我们并不敢同您争夺什么。”
**裸的野心掩盖了多时,竟被苏梓琴几句话撕开。瑞安深恨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气得铁青着一张脸骂道:“皇后娘娘是糊涂了不成?本宫几时要做这个大裕的皇上?只为先帝临终托孤,委以监国之职,本宫才在这里垂帘听政。皇帝心有不甘说了几句气话,你也跟着搅合?还不快些回去。”
李隆寿紧闭着双目,却有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他紧紧握住了苏样琴的手,难过地说不出话来。苏梓琴亦是泪落如雨,哀切切泣道:“母亲,我于朝政不通,却晓得陛下每日都不开心。当皇帝当成这样,我们还不如只做对闲散夫妻。便请母亲下旨,我们即刻出宫便是。”
李隆寿头上的鲜血沾湿了苏梓身上月白色的云锦帔子,如一朵朵殷红的桃花绽然开放,瞧得那样悲哀。他依旧紧紧握住苏梓琴的手,轻轻说道:“知朕者,皇后也,你既不羡这中宫之位,朕也无意做什么傀儡皇帝,咱们这便还政给监国长公主,朕自此再不理朝中事,与你在民间双宿双飞。”
瑞安被这两人自说自话间听得焦头烂额,恨不得拽过苏梓琴狠狠扇上两个耳光,奈何守着一众朝臣却无法动手。眼见得太医赶到,便退后了两步,命他们先去瞧李隆寿的伤势。
方才三人争执的话语虽然不多,却足够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每位朝臣心里都掂量了掂量。局势渐渐明朗,一山不容二虎,是选明哲保身,还是要选捍卫隆寿皇帝的皇权,成了每个人面前极难的选择题。
太医上前查看了李隆寿的伤势,幸得小常拉了那么一把,李隆寿受伤并不严重,除却一片血瘀,磕破之处便只有铜钱大小。
苏梓琴对瑞安的咆哮置若罔闻,她命宫婢打了水来,亲自沾湿了帕子替李隆寿拭去脸上的鲜血,再瞧着太医替李隆寿敷了上好的云南白药。她颤着声音吩咐太医道:“开几付活血化瘀的中药即刻煎来,再取些上好的药膏,可别留了疤痕。”
瑞安瞧着苏梓琴对她这般冷淡,一颗心只放在李隆寿身上,深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果然不亲,眼前这一对毛孩子着实不让她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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