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华依然是素日爱穿的玉簪白云锦掐腰束袖宫裙,只在九幅湘裙的裙摆上以金色丝线刺绣了大朵的菡萏,臂上挽了深诸色带流苏的披帛,行走间恍若暗香浮动,宛然是六月里一片新莲初绽的盛境,唤起何子岑几多从前的回忆。
她与陶春晚两个坐在一起,尽管保持着端漱的样子,见陶春晚的目光总是与阿西不时碰撞,不由得轻笑出声。陶灼华悄然覆在陶春晚的耳畔说道:“果然是绝美的少年郎,不辜负我表姐这番相思一场。”
陶春晚与阿西的恋情已然得到来自陶超然与黄氏的祝福,一场即将水到渠成的盛大花事只是迟早的事,陶灼华话里虽有打趣,却满含着深深的祝福。
见席上仁寿皇帝与阿里木等人相谈甚欢,无人瞧向自己这边,陶春晚心内甜蜜,却佯装嗔怒地将帕子一甩,打到陶灼华肩上。
轻扯着陶灼华披帛上的流苏,陶春晚悄然点着她的额头道:“敢拿着我的东西给旁人用,还在这里不知好歹。再敢欺负我,我便告诉阿西。”
娇酡醇粉的表情如一池春水,落进目光一直往这边追随的阿西眸间,便宛如掉落了漫天的繁星,他的目光不由自主便温柔了起来。
只是想着父亲前一日才给自己的教诲,阿西不敢松懈。他悄然给了陶春晚一个满溢浓情的笑空,又慌忙收敛了神情,故做专注地与身旁的何子岑说话。
以何子岑与陶灼华这般两人为世的经历,即便是心里深埋着对方,如今也学会了含蓄以待,到不如陶春晚与阿西这场恋情来得张扬热烈。
见陶春晚与阿西两个人你侬我侬间到有些欲盖弥彰的成份,陶灼华好笑之余却也泛起深深的酸楚。前世里的阿西始终不曾显山露水,若不是伴随着阿里木的陨落走完他短暂的一世,但是湮灭在芸芸众生间隐姓埋名。
阿西是否有机会收获过一段真挚的恋情,陶灼华无从可知,却深深记得陶氏姐弟先后死在瑞安魔掌之中。那一世的陶雨浓不惜以清白之躯以身侍敌,而陶春晚未及绽放便就红颜凋零,都成为陶灼华永久的歉疚。
陶灼华挽住了陶春晚落在自己披帛上的手,认认真真说道:“表姐,灼华哪里有半句打趣的成份。你们两个十分般配,灼华是真心实意想要为你们祝福。”
华烛璀璨,殿内银红绡金的烟霞幔帐无风逶迤,似有天光云影落上陶春晚的娇颜。一向洒脱大方的女孩儿含羞带笑,便多些了些杏花烟润般的温柔。
隔着几级墨玉石阶的距离,陶灼华将目光悄然投注到阿里木身上,打量着这位东山再起的波斯新皇,心间充满了感激。
前次在陶府隔着一堵花墙初见,阿里木还是落难的草莽,为了得到些新式的武器鼓动陶超然与他远走西洋。如今再见,他虽贵为波斯之主,依旧气宇轩昂,眼中的坦然与赤诚却从未稍减。
锦上添花时时有,雪中送炭能几人。只要想起他前世身处险境间依然能为陶超然舍生,陶灼华亦真心替这侠肝义胆的汉子高兴。
察觉到陶灼华好奇间又带些钦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环绕,阿里木便将视线转到她的身上,冲着她友好地微笑。
☆、第三百五十五章 心机
阿里木宛若一位慈祥的长者,望向陶灼华的目光中充满了关爱。
他招手唤她过来,将早便备好的一幅七口凤钿翡翠头面赐给她,笑着说道:“本王是听你婶母与春晚提及,你一直喜欢翡翠,才命人重金打造了这幅头面,可不晓得称不称你的心意。”
陶灼华倏然而笑间若云彩叠锦,她向阿里木盈盈一拜,继而诚挚地说道:“东西只在其次,最让灼华感动的是波斯王这份心意。灼华恭喜波斯王守得云开见月明,数年苦心经营,终于夺回本就属于您的东西。”
阿里木颇为喜欢陶灼华那句“守得云开见月明”,若不是一直以来被强烈的复仇信念所支撑,他也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说起来前几年与陶超然海上航行,偶然遇到那片满是铜锡矿藏的荒岛,才是阿里木此次功成的最大契机。
航海图是来自陶灼华之手,阿里木便对她格外亲厚。
守着仁寿皇帝,阿里木毫不掩饰他对陶灼华的喜欢,不仅上前亲自搀着陶灼华起身,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还特意将坐在另一席上的阿西唤起,要他与陶灼华见礼。
两人素未谋面的年轻人早便经由陶氏姐弟口中晓得了彼此,更算不得陌生。一身宝蓝色绘绣金黄菖蒲纹的阿西气宇轩昂,随了阿里木七分长相。
漂亮的男孩子鼻梁挺秀,深邃的大眼睛魆黑若星,肩后披着一头微微卷曲的鬃发,唯独缺了阿里木那一脸络腮胡须,比父亲更清秀绝伦。
他的中原话说得极好,向陶灼华微微欠身间唤了声灼华郡主,便露出一口白若编贝的牙齿,笑得格外灿烂。陶灼华回了个礼,也借机仔细打量着他,想好生瞧瞧陶春晚的心上人究竟什么样子。
今次欢迎晚宴是在鸿胪寺馆内气势最恢弘的含章殿内举行,场面布置华丽至极,阿西目之所见都是些亲切而又友好的大臣们,瞧起来温醇慈厚。
祥乐声声,自两侧偏殿间隔着水音传来,身着绯色宫衣的婢子轻盈地穿梭在一桌桌席面之间,珍馐美味此地端上,气氛祥和而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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