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梓琴不愧是做过两世皇后的人,打小又见惯了瑞安颐气指使,此刻将面色一肃,说话间自然带了些睥睨的语气。一番话说下来恩威并施,又是合情合理,不肖说青龙与朱雀几个,便是连陶灼华一侧旁听,都有几分为之动容。
刘才人与李隆寿统共没见过几回,印象里对方懦弱而又温吞,如今听了苏梓琴几句,才晓得少年人不过抱朴守拙,心间的主意极正。
聪明人最爱与聪明人合作,这一年半载的经营,无论是李隆寿还是刘才人都瞧见了曙光。兄弟无意相争,皇位有德者居之,当是万民之幸。
既然心结一下打开,自此而后同仇敌忾,刘才人再无后顾之忧。她笑意盈盈与苏梓琴两手相握,至此才算放下心头大石。
抓紧有限的时间,苏梓琴守着青龙几个言简意赅地交待了朝中局势,又传达李隆寿的意思道:“陛下说过,宁肯多受些时日的委屈,也不要大伙儿仓促起事。咱们先要保存自己的实力,才能少做无畏的牺牲。陛下还说,待瑞安此次巡视的风头一过,郑荣将军那边依旧对军队悄悄蚕食,到时候胜券在握,咱们大可转守为攻。”
细细揣测便不难晓得,瑞安此时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既断了波斯的财路,如今又失去一部分军队,只怕会狗急跳墙。
朱雀的喉咙曾在白虎的火攻中受了灼伤,此时说话还有些沙哑。曾经的战不复当年的神色狷狂,而是带着深思熟虑的模样。他暗着嗓子说道:“属下等再多等些时日到也无妨,却只怕陛下被瑞安握在手上,恐变生不测。”
等来等去,若是等得李隆寿为此葬送了性命,叫他们这些个暗卫死士们情何以堪?李隆寿不提、苏梓琴不说的事,其实也像根刺梗在这些铁血男儿的喉头。
刘才人心间也是悠悠一颤,她为方才自己脑间倏然闪过的那丝龌龊想法汗颜,认真地垂眸思考,冲苏梓琴认真说道:“朱雀前辈的话,您还要慎重考虑。”
苏梓琴郑重点头,冲众人道:“我好歹还是瑞安的女儿,她若想对陛下不利,总要顾忌一二。我这条性命誓与陛下绑在一起,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拿去。”
房内气氛太过凝重,李隆昌已然被人抱了下去,许三热泪涌动,拿衣袖拭着眼泪道:“从前先帝爷时时懊恼瑞安胁迫他老人家,为陛下与皇后娘娘定下这白首之约,只恐陛下折在您的手上,如今听得娘娘这几句话,先帝爷九泉之下大可瞑目了。”
昔日景泰帝手持蓍草算出的那一卦,除却算得陶灼华是大裕最大的变数,还有些影影绰绰的东西无法解释,景泰帝穷尽最后的岁月也不曾解开,只得留有遗憾,嘱咐许三好生留意。
此刻的许三已然深信不疑,本该与瑞安同一战线的苏梓琴也是那未知变数里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关键时刻便派上用场。
无人晓得许三此刻的激动,唯有架子上铜制的沙漏缓缓,筛落一地无声。良久的沉默之后,刘才人轻轻挑起眉毛开了口。
瑞安迟早要晓得还有个自己活在世上,若再知晓景泰帝还有遗腹之子,她脸上的表情必定精彩。一阵暴跳如雷之后,依着瑞安的性子只怕是要挑起些事端,乐见这兄弟二**起萧墙。
刘才人本是女中诸葛,她微微含笑,冲苏梓琴正色说道:“梓琴,我这里有个主意,不晓得可行不可行?”
☆、第四百四十章 献计
刘才人言笑晏晏,已然恢复了往日冷静的姿态。
弄清楚了对李隆昌未知将来的担心只是自己的杞人忧天,刘才人心下大安,开始认真思忖与瑞安的这场战争。她的意思是要给苏梓琴这趟大阮之行再添些彩头,故布些扑朔迷离的疑阵,再吊吊瑞安的胃口。
刘才人眉心贴的梅花佃娇黄簇簇,映着她眉眼弯弯的笑意,添了些该当属于这个年纪的娇慵。除却额前一缕白发碍眼,到有了几分从前妖娆的模样。
她掩唇笑道:“梓琴,若是你回去之后告诉瑞安,曾在大阮皇城的街头瞧见个酷肖我的妇人,而且怀中还抱有这么大的幼童,模样与当今陛下有些相像,你说瑞安会是个怎样吃惊的表情?”
不知不觉间,刘才人已换了称谓。有的人穷其一生,纵然每日相对也不过知人知面难以知心;而有的人不过寥寥数言,轻语浅笑间便就能断定是一生的挚友。
白虎早先已然发现了青龙的踪迹,必定寝食难安。若苏梓琴再发现昔日的刘才人竟然未死,而且身畔还有个遗腹之子,只怕瑞安更坐不住。
届时瑞安的注意力受这小小孩童的影响,一定会派人前来大阮查探虚实。若能借瑞安之手调出白虎,在大阮将他一举拿下,势必大快人心。
若是白虎阴险狡诈,此次不能引蛇出洞,大阮这边也肯定会牵扯瑞安的精力。她平日防范对付李隆寿的心思,只怕要放一部分在刘才人这件事上。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以此类推下去,这件事必定能打断瑞安从前的安排,给她制造一部分混乱,说不定还能给郑荣将军蚕食军队制造些良机。
计是好计,却要祸及刘才人母子的安危。苏梓琴沉吟之间,一时有些两难。
刘才人墨绿衣裙上的金线熠熠生辉,她笼着鬓前那几丝显眼的华发笑道:“我并不是自表大义,也不是要做无谓的牺牲。一则隆昌虽然年幼,也该为他父皇与兄长的江山出一份力。二则这个院子虽不说固若金汤,却也机关重重。她的人若想渗进来,只怕是难如登天,颇要费一番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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