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梓琴轻丝绾系,穿了身翠色的百褶束裙,上面浮动着几朵金色的芍药,外头罩了件浅金色的蜀锦夹襦,富贵里透着些清丽。她额前挑落了几缕丝发,因是半低着头,眸间神色不清,确乎比前世的此时柔婉了许多。
不晓得是自己的重生影响了他人,还是说前世的自己一派无知,不曾瞧透旁人隐藏的真意。陶灼华总感觉今世一踏入长公主府,目之所及每个人的处事都与从前大大不同。
一秋与半夏上前布菜,陶灼华早晨只喝了点粥,腹中本就饥饿,瞧见苏梓琴动了筷子,便也伸手夹了只摆在自己面前的蛋黄酥。
长公主指着那盏厚厚的双皮奶道:“这道点心做得不错,分给她们姐妹去吃。”
半夏依言另取了金线盅,将一碗双皮奶一分为二,分呈到两人面前。
陶灼华起身道谢,绯色的脸庞愈加红润。她薄妆浅黛,小小年纪已然有着潋滟之姿,前两次长公主不曾仔细打量,如今静下心神细看,却觉得这小姑娘越看越耐看,忍不住在心间拿来与苏梓琴相较。
苏梓琴却好似变了个人,待陶灼华一团和气,尝得那蜜豆小粽子可口,命琥珀剥去粽衣,盛了一个在陶灼华碟中。
☆、第四十五章 至尊
从来只记得苏梓琴的趾高气昂,处处与自己为难,何曾见她替自己布菜?
反长即为妖,陶灼华心间警铃大作,一时瞧不透苏梓琴的心态,唯有故做柔顺地应对。她含笑向苏梓琴道了谢,将那枚小粽子夹在筹间,却不敢放入口中。
听苏梓琴连了换了几声姐姐,陶灼华腼腆道:“郡主厚爱,夕颜愧不敢当,往后还是唤夕颜名字吧。”
“好了,不过是个称谓,夕颜你不必推辞。”瑞安长公主和颜悦色,瞧起来凤仪高贵,十足的端淑典雅。明明蛇蝎心,偏偏菩萨面,若不是前世深谙她的为人,此生只有十岁的陶灼华必然被她骗过。
多是苏梓琴与瑞安长公主二人在说,陶灼华唇边一直挂着腼腆的笑意,偶尔插上一两句。她慢慢将那盏双皮奶吃完,将小粽子推开,另挑了一片焦糖盘丝饼嚼了两口,这才安心放下筷子。
一枚小粽子孤零零搁在盘中,和着焦黄的糖丝,瞧起来委实可口。瑞安长公主虚指一指,不动声色地问陶灼华道:“拿黄糖熬的汁水煮成,你不尝一尝?”
陶灼华声音轻柔,似拂面而过的杨柳风,软软糯糯说道:“殿下这里每一款美食都可口,夕颜已是有心无力。若是殿下许可,夕颜走时想带两只回夕照楼去,留着做下午的点心。”
凭他陶家家资万贯,也不过是个商贾,哪里见过什么内造的点心。瑞安长公主掩面轻笑,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眼中的鄙视,依然慈醇地说道:“小厨房里还留着,走时你与梓琴多带上些。”
苏梓琴乖巧地应声,指指双皮奶的残盅说道:“这个好吃,也给我与姐姐每人再炖上一盅”。
瑞安长公主佯做嗔怒地点一点她的额头,苏梓琴便顺势倚进瑞安长公主怀中,两人笑做一团。
大约瑞安长公主是真疼爱这个女儿,舍不得她受些委屈,若不然又怎肯费尽心机将陶灼华接回府中?陶灼华冷眼瞧着两人的亲厚,思念之情油然而起,穿越万水千山,依然回到云门山麓寂静的梨林深处。
费嬷嬷撤去残桌,瑞安长公主命两人重新落坐,吩咐一秋摆了果碟与点心,轻抚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碧玺戒指,露出些歉然的神情。
“夕颜,这两日事多,也没寻着个机会与你说说话。我晓得你心里一定有些误会。其实我与你父亲早便想去接你们母女,奈何总是蹉跎,以至于今日与你母亲天人永隔。我曾见过你母亲的画像,果真是娟秀慧敏的女子。”
陶灼华心下冷然,面上却露出带着伤感的感激之意,静默地垂下头来。
瑞安长公主瞧着她木讷寡言,又打量她不过十岁左右的稚龄,并不怕她掀起多大的浪花,只想将她拿捏得更紧,更是殷殷问道:“这些年你与母亲一直靠着你舅舅家过活,想来受了些委屈?”
明知长公主在套自己与舅舅家的关系,陶灼华依旧不肯诋毁亲人半句,她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湿意,起身答道:“舅舅与舅母十分容人,待夕颜母女十分好。”
长公主唏嘘了一声,似是追忆起往事颇多感慨:“你既然来到了长公主府,这里便是你的家,往后便与梓琴一起多多亲近。”
对着前世仇人,纵然是演戏,陶灼华也生怕自己忍不住便会穿帮。她陪着说笑了几句,便只会局促地拿手轻绞着丝帕。
长公主似是谈兴正浓,并没有叫两人告退的意思,反而命费嬷嬷传下话去,留她二人在此用午膳。怕寻下的两位教养嬷嬷待陶灼华严苛,长公主还特意寻了她们前来,与陶灼华先见个面,又嘱咐了几句。
香浓的菊普茶喝了几杯,苏梓琴要起身更衣,陶灼华也有此意,羞涩地笑着立起身来,忙忙随上苏梓琴的脚步,两人结伴往外头走去。
长公主身边的半夏引路,苏梓琴依旧携了陶灼华的手,与她一同沿着山子石的小路往一片芙蓉树掩映下的官房走去。
见半夏亦步亦趋,面上一直挂着恭顺的笑意,苏梓琴十分厌恶,冷脸呵斥道:“我在这芙蓉洲还不用你引路,只管在这里候着。母亲正与那两位嬷嬷说话,我与姐姐随意走走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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