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之后的嗓音有些嘶哑,此刻还未完全平复,叶蓁蓁有些干涩地开口,唤了两个丫头上来,将腕上翡翠镯子褪下,给她们一人递了一个。
这一幅镯子是叶蓁蓁母亲的遗物,伴了她有些年头。两丫头自然知道那是叶蓁蓁心爱之物,更兼着东西浓翠欲滴,本身便贵重无比,自是不愿接受。
叶蓁蓁婉然叹息着笑道:“我诚心赐给你们的东西如何不要?我那一夜虽醒不过来,于身旁之事却是尽知。你们两人苦守多时,忙前忙后替我张罗,又肯真心为我哭泣,我岂有不记在心里?”
句句肺腑,说得两个丫头眼间一酸。回想那一日的凶险与无助,绣纨不禁滴一泪来。她抽泣着说道:“小姐您别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姐妹打从懂事便随在您的身边,素日里小姐如何待我们,我们岂有不知?又怎敢不为小姐尽心尽力?”
情深之处,旧日称呼脱口而出,绣纨不由轻轻掌了一下自己的嘴,含着泪花儿道:“奴婢说错了,您如今是郡主,奴婢却不小心又唤了旧日的称呼。”
“不过都是个称谓,郡主跟小姐有什么两样?”叶蓁蓁轻轻拉回绣纨的手,
几滴眼泪只是零零落落,轻轻噙在眸间。
☆、第四百四十九章 背叛
叶蓁蓁盘膝坐在禅床上,身子倦怠地倚向后头的大迎枕。她拿帕子在自己眼上轻轻一沾,复又跟两个丫头说起了心里话。
“父亲一去,连累你们跟着我在宫里受些煎熬。有我一日,你们尚有个栖身之所。同理,我身边若是没了你们,便连个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从今往后,咱们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往后一路扶持着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吧。”
这番话说得动容,绘绮方才瞧着叶蓁秦与绣纨落泪,本是硬撑着不哭,此刻却鼻端一酸,便就随着绣纨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她手握翡翠镯子,从上头浓浓的翠色间映出自己模糊的容颜,心间似被叶蓁蓁触动,期期艾艾唤了一声郡主,低声道:“奴婢实在是对不住您…奴婢不该…”
钻心的疼痛蓦然从足尖传来,绘绮没有说完的话因着绣纨狠狠踩上她绣鞋的那一脚戛然而止。她立时便收住了未住出口的话,只疼得泪水纷披。
绣纨一手按在绘绮肩膀上立了起来,继续低低垂泪道:“郡主,绘绮姐姐说得没错,的确是奴婢们对不住您,没有将您照料好,才让您这几日遭了大罪。”
叶蓁蓁此刻诸事看淡,并没有瞧见绣纨踩在绘绮绣鞋上的脚印,而是摆摆手叫她们两个坐下来说话,低低向她们开解道:“没听德妃娘娘说么,生老病死岂是人力可以掌控?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晓,与你们没有关系。”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叶蓁蓁有些口渴,绣纨便指使着绘绮出去烹茶,自己贴心地替叶蓁蓁笼了笼衣衫,将搭在床头的桐绿洒金折枝海棠小袄替她披上。
妖妖娆娆的丫头眸间汪着些清泉,似发潋滟动人。她梳着简单的双环髻,却细心地在鬓边配了两朵碧玉攒珠的宫花,既不迂规,又添了无限娇俏。
绣纨扶着叶蓁蓁,动情地说道:“郡主,咱们往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好生过日子。奴婢便不信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您凡事要多多看开。”
叶蓁蓁微笑颔首,吩咐绣纨道:“正是这个话,你给我拿床夹被盖一盖,我躺下略歇歇。你去叫她们搁几粒红枣煮些清粥小菜,我也好补补气血。连着几日不曾好生用膳,我也要替自己打算,可不能饿坏了自己的身子。”
绣纨嫣然一笑道:“正是,有郡主您这句话,奴婢可算是放了心。”
出得门来,绣纨先去传了叶蓁蓁的话,便就寻到躲进房屋里的绘绮,虎着一张脸冲她说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绣纨那一脚既稳且狠,绘绮弯弯的莲弓上此刻一片淤青,正自拿药膏涂抹着。见她发问,越发急道:“自然是想说咱们不该犯了糊涂,向楚王殿下禀报郡主的消息。如今得郡主这般倾心相待,我愈想愈是愧疚。”
“说你傻,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傻”,绣纨气呼呼坐在冷硬的木椅上,又觉得硌得慌,起身再拿个垫子铺设妥帖,这才开口斥道:“楚王殿下待咱们郡主是什么样儿,你我心知肚明,咱们此刻不过是玉成,哪里便是背叛了郡主?”
绘绮重新换了布袜,寻出双宽松些的暗纹缎面绣鞋往脚上套去,没好气地说道:“没经郡主同意的事,可不就是背叛,往后这样的事情我不做,你莫来寻我。”
绣纨跺着脚骂道:“你糊涂了不成?咱们郡主今年就将及笄,她能在长春宫里住一辈子么?咱们不替她打算,谁又能真心替她打算?楚王殿下待她一片情深,那才该是她最后的归宿。”
见绘绮意有松动,绣纨又上前一步逼问道:“你若是有更好的打算,你说出来咱们议一议,偏你又没有。话再说回来,楚王殿下立了军功,当今殿下论功行赏,这太子之位指不定就花落他家。假以时日,咱们郡主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咱们现如今替楚王殿下传几句话哪里就背叛了郡主?”
绘绮素昔笨嘴拙舌,一直说不过绣纨,被她三言两语又灌些**汤,一时到不晓得如何是对、如何是错。她只沉着脸下地走了两步,觉得脚上涂了药膏不似方才那般疼痛,这才发狠说道:“我说不过你,现如今把郡主侍候好了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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