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长公主殿下,咱们夫妻近二十载,我好似今天才瞧清你的模样”,虽然知晓陶婉如不必遭受这样的侮辱,瞧着连死人都不放过的瑞安,苏世贤真正寒了心。
他仰天叹道:“我从前弃了灼华母女而高攀于你,便已惹得天下人唾弃。夫妻近二十载,你便是为我稍留一份薄面,也不该做这样的事情。此举一出,天下间多少人咒骂我的负心薄幸。自始至终,你从未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丝一毫。”
瞧着苏世贤此刻满心维护陶婉如的模样,瑞安深深憎恶。她冷冷反唇讥道:“凭你也配叫我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事情?你二十年前便成就了负心薄幸名,难道是今天才拜我所赐?滚!”
☆、第四百五十九章 埋恨
树头花落尽,满地白云香。
昔年的探花郎走了近二十年的弯路,如今刚要折回正轨。
“微臣告退”,冷言冷语早不为苏世贤所动,他儒雅地笑笑,如在金銮殿上一般,淡然地向瑞安行了君臣之礼,便就转过身拂袖而去。
在他身后,恼羞成怒的瑞安哗啦啦将炕桌上的东西扔了一地,发出的尖叫声宛如困兽。苏世贤不过微微摇了摇头,心间却是波澜不惊,他迈着从容的步伐出门,黄衣绿袄的半夏微微屈膝替他打起了门帘。
两个人交错身形的片刻,瞧着半夏写满了担忧的眼神,苏世贤却是气定神闲的微微而笑,向半夏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芙蓉洲间夜影沉沉,灯红酒绿渐渐氤氲了湖畔的旖旎。遥遥听起,又是丝竹之声盈耳不绝。身着白衣的少年翩然若蝶,自两侧的仪门鱼贯而入,清绸长襟拂落了早春的桃蕊,留下的唯有满地叹息。
费嬷嬷拄着拐棍,默默伫立在一株垂柳之下,身着暗青绸衣的身形几乎与身畔的青石融为一体。她拂开遮面的杨柳,冷冷瞧着正殿间的灯火辉煌,听着那琴音淙淙,皱纹纵横的脸上忽然便带了切齿的恨意。
好端端的孙女儿依着瑞安的吩咐跟随陶灼华去了大阮,再相见却成了疯癫痴傻。忍冬现今这幅模样是对费嬷嬷致命的打击。
那一日苏梓琴在她面前欲言又止,只让她快些回家瞧瞧,她一颗心早便七上八下。及至急急回去家里,刚进了内院,在屋外便听到了儿媳撕心裂肺的哭声。
寡言少语的儿子蹲在墙角抽着水烟,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冗长而又单调,费嬷嬷本就扑通扑通的心被高高吊起。她不敢掀起帘子,先唤着儿子的名字问道:“果真是忍冬那丫头被送回来了?”
儿子重重的点头,伴随着长长的叹息,泪珠子吧嗒吧嗒怦然落进地上的泥土,溅起一朵朵的水花。那么大的人拖着哭腔喊了声:“娘”,便就指着门帘说道:“你进去瞧一瞧便就晓得了。”
离开大裕的时候,忍冬正如一朵鲜花怒放,在她面前铺开了锦绣的前程。
费嬷嬷只望着替这个孙女儿脱去奴籍,给她寻一门好亲,才拼上骨肉分离几年。如今被苏梓琴重新带回,整个人却成了块不言不语的木头,连爹娘也不认得。
儿媳妇紧紧拽住了费嬷嬷的衣襟,半是埋怨半是难过地哭道:“娘,媳妇儿听了您的话,同意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送走,您瞧瞧,现今回来的是个什么模样。”
儿子与儿媳指望着费嬷嬷过活,并不敢冲着老婆子甩脸子,那幽怨难过的眼神却骗不得人。费嬷嬷一口气没喘上来,扶着桌子便就软软滑倒在地。
细细想来,此事早有因果。费嬷嬷在瑞安面前几次追问时,对方略显不耐烦的言语便就说明了一切。瑞安早便晓得忍冬出了差错,却一直吊着不肯同她说。
费嬷嬷被儿子、儿媳扶起,跌跌撞撞地走到孙女儿身前,她轻抚着忍冬瘦削的脸庞低低唤她的名字,忍冬始终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眼前的至亲,却宛若对着一群陌生人。
沉默了半晌,费嬷嬷方将拐棍往地下重重一顿,发着狠声道:“欠下老婆子的,终归要她偿还。你们两个也别在这里哭天抹泪,闺女既然回来了,强如生死未卜。先想法子替她医治,咱们家又不是没钱。”
儿子、儿媳连连点头,费嬷嬷手底不缺银子,先砸了几百两出来,立时便叫底下小厮去请动京城最好的郎中。吃了几十付汤药,到底将忍冬治得略有好转。
瑞安情知在这件事上亏了费嬷嬷,隔了几天叫半夏将人传至芙蓉洲,指着摆在红漆托盘里的两大锭金祼说道:“本宫问过梓琴,晓得忍冬成了现今这幅模样,当真十分震惊。这个先拿去替她医治,往后来日方长。”
费嬷嬷忍着恨谢了恩,到守着瑞安痛哭流涕,多谢她的体恤。
好端端的孙女如何变成了这幅样子,始终是梗在费嬷嬷心间的刺。眼见瑞安不愿多说,费嬷嬷只瞅着随瑞安进宫的机会,悄悄求见苏梓琴。一则谢她将忍冬带回,再则想多打听些忍冬在大际的事情。
苏梓琴到也实话实说,将忍冬如何冲撞了陶灼华,被她约束在陶家,又如何七月半自以为撞鬼,吓得如今神志不清的事情述说一通。
费嬷嬷听得是又惊又怒,又暗自埋怨忍冬自己不长进。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她却始终拿瑞安要挟于陶灼华,岂不是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记得还有个同忍冬一起去了大阮的菖蒲,费嬷嬷便就涩声问道:“皇后娘娘可曾见过那个丫头,不晓得她落得了什么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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