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娘的尤其爱听旁人夸自家的千金,胡夫人心间一喜,便命人叫了胡田田回来陪客。便是宣平候夫人坐了这片刻,胡田田离开迎春阁不过个把时辰,叶蓁蓁那里便出了事,到显得时机太巧。
胡夫人压着心间的不快,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院中,也唯有暗自叹息。
迎春阁这些却很快便传了晚膳。叶蓁蓁好似极为看得开,亲点了几道素食开胃的小菜,命人炖了莲藕竹荪汤,又吩咐午间的银耳羹再来一碗。
朔日在望,天际浓黑如卷,残月微芒影影绰绰。许是白日里这一折腾颇多倦怠,迎春阁里早早便熄了灯。
胡田田与叶蓁蓁同卧在一只碧绿色萱草卷纹软缎长枕上,借着炕桌上朦胧的烛光,胡田田瞧着叶蓁蓁脸色素瓷样雪白,不由轻轻一叹,推心置腹说了几句话。
“今日楚王殿下行事有些莽撞,我也不晓得是有心还是无意。说不定他是关心则乱,只为你的安危着想。只是人言可畏,你为着清名不得不低头。”
叶蓁蓁依旧着了午间新换的淡青色寝衣,交叠的双手懒懒覆搭在杏子红绫的锦被上,两管皓腕因着纤瘦更显得如青白如玉。她低低笑道:“她们便是算计好了,我为着自己的清誉不得不低头,其实天下间哪有那么十拿九稳的好事。”
胡田田瞧着她唇角的讥笑冷硬如冰,只怕她是气得糊涂,不觉抓住她的手道:“蓁蓁,你从小属意于谁,我其实也晓得几分,如今却是已经缘尽。其实楚王殿下说不定是无心之失,你可莫连贵妃娘娘也迁怒在里头。”
烛影微桦,一点簇红的火花被夜风吹动,轻轻晃动了两下,却是叶蓁蓁嗤得一声冷笑:“姐姐这谎连自己也圆不了,何苦再来劝我?是非黑白咱们心知肚明。”
胡田田纵有满腹疑惑,也不愿给叶蓁蓁雪上加霜,只得依旧劝道:“蓁蓁,你莫做糊涂事,如今他是贵妃娘娘的义子,身份也算尊贵。再说贵妃娘娘今日话里的意思还会求得陛下替你做主,不会有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往后偌大的王府还要交到你的手上,你好歹是一品的诰命,可别一时想不开。”
“我如今孤家寡人一个,难道还在乎那些个虚名?”叶蓁蓁虽是吐气如兰,到是淡漠得如同窗外的夜风。“打小的情份也禁不住外人的威逼利诱,那两个丫头显然早是知情人,却同外人串通一气坑自家的主子。”
胡田田听得叶蓁蓁虽受此惊吓,却是思路不乱,此刻冰雪聪明。奈何大错酿成,想要补救是苦无良策,也只得说道:“我替你将她们发卖,重新寻两个好的。”
叶蓁蓁轻轻叹道:“我只要想一想便觉得寒心,果真是没有父母疼惜之人,便如虅蔓没有大树靠着傍身。说起来也是利字当头,我才有此一难。”
当下便将朝中二子夺嫡的局势略一提点,又提及前些时钱将军非要带着何子岩去了榆林关,此刻竟然赚下大把军功,这里面未必便没有水份。
☆、第五百二十九章 赐婚
何子岩此刻军功斐然,又有谢贵妃为其撑腰,大有盖过何子岑之势。朝中有些大臣早便旗帜鲜明,有些显然还在摇摆不定之中。胡田田前几日还听父亲提及此事,她触动心间隐忧,一时讷讷不晓得如何开口。
叶蓁蓁却是宛然叹息,低低说道:“几位将军随着我父亲出生入死,如今也该享些安稳,我委实不愿他们再卷入这场风云之中。奈何人各有志,我规劝了几次也不管用,他们一力要扶持起这个太子,到愿意将我和他往一处凑。”
胡田田出身世家,于这官场上的东西一点便透,当下苦苦笑道:“这便是诸位将军非要提前站队,却将你推在前面。说句大不恭的话,他们哪里是冲着昌盛将军的情谊,分明是瞧中了那从龙之功,这才趋之若鹜。”
叶蓁蓁黑发如瀑,在碧绿的萱草长枕上逶迤若溪。她将一缕丝发握在胸前,波澜不惊地笑道:“还是你一针见血,可笑我从前瞧得并不通透,才瞻前顾后给自己惹了这场祸患。我今晚留下你到不为着陪我说话,实在是那两个婢子尚不足坐实证据,因此想借你两个人,趁黑下一次池塘,将我早间丢了的宫鞋寻回。”
早间那湖畔水波不兴,叶蓁蓁偏站不稳当,她联想到是自己沿着鹅卵石小路往湖畔走时,两个丫头一边一个搭着自己的臂膀,分明过份地小心翼翼。
此刻福至心灵,想得格外通透,叶蓁蓁便怀疑自己的鞋子也被人坐了手脚。
胡田田点点头,悄然招来自己的贴身婢子,命她带两个人悄无声息下一次池塘,务必将叶蓁蓁失落的宫鞋寻回。
胡田田身边的婢子都会几下拳脚功夫,身手自然比一般的丫头敏捷。三两个人也不掌灯,悄然下到池塘之中白日叶蓁蓁落水之所几经打捞,果真便摸到了她的一双宫鞋,再悄悄送到二人卧房之中。
叶蓁蓁剔亮了灯,两人也不顾宫鞋上沾了泥浆,便在灯下细瞧。绿蔓粉缎的硬底宫鞋上绣的淡紫色折枝海棠花已是污浊,鞋子下头嵌的一块青玉鞋底拿丝帕一擦,依旧光洁如新。
两人瞧得分明,那青玉内侧被人磨偏了几分,便格外往外倾斜。虽在中中泡了多半日,细细嗅去,还有淡淡的桐油气息。
若是走在铺了地毡的平路上自然难以察觉,可是池塘边本就打滑,叶蓁蓁才会被绣纨轻轻一撞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以至跌落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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