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暗卫里头的叛贼黑衣客已除,余下的三位历尽沧桑,如今终于有了盼头。
李隆寿疾行几步,伸出双手搀青龙起身,连连自谦道:“诸位前辈为了大裕的江山社稷,身处逆境仍不改初衷,隆寿当真十分钦佩。前辈快快请起,咱们里头说话。”
青龙虎目中热泪涔涔而下,他不善言辞,只有些失态地紧紧抓住李隆寿的手,良久不舍得松开。玄武与朱雀见状心下更见怆然,连忙上前缓和着气氛,众人缓步进入院内。
松涛生风、金竹婆娑。刘才人隐居在此几年,这院中早是机关重重,一草一木的布置莫不暗含着八卦章程。李隆寿醉心于《周易》,对眼前这阵势粗通一二。他举目一望,不觉连连叫好,冲玄武赞道:“这必是前辈的手笔。”
玄武躬身行礼,恭敬地回道:“陛下好眼力,既是才人娘娘与小殿下在此落脚,罪臣岂敢不尽心部署一二?陛下里面请,才人娘娘便等在正厅里。”
李隆寿微笑点头,深赞玄武等人思虑周全。他指着远近的竹径柳林向苏梓琴略略指点了几句,夫妻二人便并肩往里走去。
刘才人此刻心潮起伏,哪里能在正厅坐得住。她换了身极为庄重的杏黄色串珠银团绣球夏衣,碧海蓝嵌葱绿花叶的大朵绣球在盛夏的娇阳下熠熠生辉。
明明嘱咐过李隆昌几次,临出门时却又不放心地在儿子耳畔低语了几句。瞅着儿子懂事地点头,刘才人这才领着儿子早早等在正院前头一幅巨大的山水大理石插屏旁边,听得人声杳杳从前头传来,紧张得手心里都攥出汗来。
渐渐地,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刘才人能听见不知谁裙间行走间的环佩叮当之声,不觉连呼吸都有些凝滞。再等了片刻,李隆寿斯文秀气的身影便缓缓转过山水大插屏,真真切切立在了她们母子的面前。
从前离开时,李隆寿不过是黄衫小儿。刘才人不过几年未见他,从前的青涩小童已然长成了翩翩少年。刘才人怔怔地立在插屏一侧,眼圈不由微微泛红。
☆、第五百六十一章 兄弟
李隆寿对这位才人娘娘并不陌生。昔年去乾清宫向景泰帝请安,见得最多的便是年轻的刘才人当日那妖妖娆娆立在景泰帝身畔侍疾的模样。
那时他将她认做是瑞安的眼线,对这扬州瘦马出身的女子充满了蔑视与仇恨。谁承想人不可貌相,以为趋炎附势的青楼女子却满是侠义心肠。
眼前这位不仅与景泰帝瞒天过海有了亲生骨肉,还能假死逃出瑞安的魔掌,更能将青龙等人笼络在侧,拿着合三为一的兵符,一心一意想要匡复旧主。
眼见刘才人珠泪欲滴,姣好的眉目间添了些与年龄不相仪的沧桑,李隆寿敬佩之心油然而起。他向刘才人深深一揖,恭敬地唤道:“母妃,您这些年受苦了。”
便是刘才人仍居宫中,以她卑微的身份大约也当不得李隆寿一句母妃。刘才人晓得对方满是尊敬之意,心中又是欣慰又是不安,连连谦道:“民妇不苦,殿下身处宫中才是真得苦。如今早离宫闱,民妇岂敢当殿下如此称呼?”
李隆寿含笑不语,只双目灼灼望着被才人牵在手间的紫衣小童,眼里渐渐含了热切之意。苏梓琴前次却与李隆昌见过面,两人算得上旧识。她往前走了两步,在李隆昌旁边蹲下身来,眉眼弯弯地笑道:“昌弟还认不认得我?嫂嫂可未食言,今次把你的大哥哥也带来了。”
李隆昌极为聪慧,一眼便认出了苏梓琴。他十分乖巧地行了个礼,彬彬有礼地答道:“隆昌自然记得嫂嫂,这一位便是您上次提的大哥哥么?”
紫衣小儿童稚宛然,却规规矩矩上前想给李隆寿行礼。李隆寿生怕吓着他,不敢紧紧去抱,只轻轻将他揽在怀里。瞧着稚儿眉眼间依稀与先帝相似的模样,不觉便红了眼圈。他轻缓地拍打着小儿的肩膀亲昵问道:“是昌弟么?”
李隆昌被刘才人教得极好,虎头虎脑的样子十分可爱,他瞧着李隆寿眼中几欲落泪,弯着一双眼睛不解地问道:“大哥哥怎么哭了,你如何晓得我的名字?”
刘才人早已泪眼婆娑,往一旁侧过身去。李隆寿再将小儿拥得紧些,语带哽咽地说道:“我是你的哥哥,自然早便晓得你的名字。来,这个送与你。”
李隆寿解下腰上一块二龙戏珠的玉牌,将它郑重递到李隆昌的手中。一枚暖玉滑如凝脂,温润剔透间没有一丝杂质,捧在小儿手间似是一汪碧水。
象征着皇家身份的龙牌被李隆寿送出,便是正式认下李隆昌先皇后嗣的身份。李隆昌晓得东西贵重,并不敢自专,而是侧头向母亲凝望。直待瞧见刘才人含泪应允,这才乖巧地收在怀里,再冲李隆寿极规矩地行了一礼,谢过他的赏赐。
李隆寿抚了抚幼弟脑际浓密的黑发,又冲刘才人深深一揖:“您将弟弟教得极好。这番大义隆寿早已知晓,只恨奸人当道,如今还不能亲迎您回朝。”
刘才人一时热泪滚滚,眼中却含着深切的喜意。她与苏梓琴彼此见过礼,再推着李隆昌道:“昌儿,这便是娘亲从前与你说过的哥哥,可要用心记住。”
孤月群星之下、午后黄昏之时,刘才人只要一收空闲,便会给李隆昌讲述从前的事情。小孩子早慧,李隆昌对大裕的事情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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