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岑不在京中,陶灼华自是按时替他来向仁寿皇帝请安。今次得了赏赐,陶灼华便亲手做了一钵秋梨银耳糖水来御前谢恩。
仁寿皇帝在陶灼华面前一贯是慈祥的长者,他晓得陶灼华胸有丘壑,翁媳两人时常也议几句朝政。依仁寿皇帝的意思,他暂时并不想将何子岑招回,还要他继续做好京外的善后之事。如今多说两句,也是叫陶灼华心中有数。
论及无极洲与长平洲两处的灾情,陶灼华对仁寿皇帝的决断深以为然。她低头郑重说道:“粮食便是百姓安家立命缺不了的东西。今次虽说灾情可控,到底影响了秋接下来的收成。如今内外都不太平,臣媳只怕有些心怀波测之人再拿着粮食做文章,因此一颗心总是落不到实处。若得太子殿下坐镇,臣媳这颗心到能稍安。”
听得陶灼华如此识大体,仁寿皇帝自是欣慰。再琢磨陶灼华话中之意,仁寿皇帝也添了些警醒,立时传了兵部与工部诸臣前来,命他们多加留意。
秋风一起,寒露白霜,便是苞谷收获的季节。
大阮地势偏高,所能种植小麦的地方有限,苞谷、高粱、大豆之类的庄稼收成便至关重要。何子岑只恐夏季雨水颇多,秋季蝗灾重起,领着人日夜巡视在京郊的大片沃野,连着几封信向陶灼华道了歉疚之意。
千言万语凝成一行,陶灼华只回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对小夫妻的心思如今都无暇放在花前月下上头。李隆寿所领之人已然与瑞安逆党正式开了战,朝中尚有何子岕虎视眈眈,却如狡猾的狐狸一直没露出马脚。何子岩蠢蠢欲动,不晓得会不会选择铤而走险。
陶灼华思虑至此,便有些神情凝重。她唤了清风进来,嘱咐他不必留守太子东宫,速去京郊助何子岑一臂之力,牢牢看住那个蛰伏皇陵的何子岩。
清风对陶灼华素日行事颇为信服,眼见她对何子岩如此重视,自是不敢怠慢,即刻便启程赶往皇陵,隐匿在何子岩身旁不远处。
何子岩果然不是善茬,清风监视他不过一两日,便发现了他迥异于寻常的举动。何子岩往往于晚饭后打马京郊,时常爱坐在田间地头饮上几口,坐上一柱香的功夫,便就再回皇陵。
☆、第五百七十二章 证据
清风初时不甚留意,连着三日如此,他便多了心思。
这一晚何子岩又自皇陵离开,他便仔细搜寻着对方的身影,又见何子岩坐在一处结满金灿灿苞谷的地头。清风目力极好,见何子岩马背上有只不大的牛皮袋子,塞子半敞着,里头大约盛有美酒,此刻正缓缓注入苞谷地中。
清风一个激灵,他可不认为何子岩有这么好的闲情,每夜跑至不同的田间地头闲逛。此刻离得太远,又是身处上风,他嗅不到那些美酒的气息,便等到何子岩离去之后,清风悄然走至何子岩方才盘桓的那处地方细细查看。
兑了酒香的火油气味并不能完全掩盖,清风微微翕动鼻翼,敏感地嗅到了油味儿,心间更是警铃大作。他眼望一畦一畦沉甸甸压弯了腰的苞谷,晓得丰收不过便在这三两日之间,眼间露出深邃的寒意。
天色愈晚,朔月在望,唯有几颗星子黯淡,夜色浓得如块黑绸。
将交未交三更的时分,几片即将收获的苞谷地前先后闪过几条黑色的身影。身影鬼鬼祟祟,有人负责把风;有人则快速地打着火折子;还有人搂来些干枯的树枝,想要在何子岩平日浇下火油的地方引发火灾。
便在这些黑影将要得逞之际,无数的松明火把同时燃起,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何子岑亲自带着人把守在清风遇见何子岩之处,将这起纵火烧粮的嫌犯拿了个正着。
何子岩一身黑衣,脸上拿黑巾蒙面,却不妨碍何子岑一眼将他认出。清风、明月合力将何子岩扭到何子岑面前,再将他脸上的黑巾一把撕下。
何子岑义正言辞斥道:“何子岩,你昔日草菅人命,父皇已然宽大处理,要你在皇陵自省。你如今却变本加厉,想要危及大阮的民生,究竟安得什么心?”
与此同时,蹲守在旁处的几支人马也分别抓住想要纵火的元凶,都扭头到何子岑之方。粮食是百姓的生存之本,这些日子各村各乡都有百姓自发地配合官军的行动,眼见果有纵火之贼,一时群情激愤,都请示何子岑严加处置。
何子岑振臂一挥,请大家稍安勿躁,命官兵将一众人犯押解回京城。只怕何子岩路上再整什么幺蛾子,何子岑嘱咐清风与明月两个将他看紧。
仁寿皇帝尚未早朝便听得昨夜三更闹了这么一出,再细揪这祸害百姓之人竟然又是不知悔改的何子岩,不觉深恨自己当日一念之仁,气得一口鲜血狂喷。
帝王昨夜留宿在长宁宫,德妃娘娘瞧着漱盂中那大口的鲜血,唬得魂飞魄散,慌忙命人去传太医,再叫何平传旨:今日帝王龙体不适,早朝暂歇。
这般忙忙乱乱一个早晨,何子岑守在京外自是无法分心,何子岱却早入宫侍疾,仔细瞧了太医号脉,又要亲自去煎药,偏是仁寿皇帝唤住了他。
这已然是仁寿皇帝第二次叫何子岩气得吐血,每一次都是关系着万千子民的性命。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草菅人命,置天下万民于不顾,仁寿皇帝不晓得自己如何能养出这样的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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