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不能打草惊蛇,何子岕的长安宫自是无法擅入,只能先将目标放在从前御花园里高嬷嬷曾居过的废园。陶灼华此前曾叫菖蒲留意高嬷嬷的去向,对她曾经种植药草的那处废园子十分熟悉,当下便寻了个时机命菖蒲带着甄三娘过去瞧瞧。
园子荒芜了多时,早是蒿草连天。如今秋色渐浓,御花园里枝叶灿灿,那几株百日红无人浇灌,只为夏日雨水颇多,竟好端端活到了现在。
园子不大,四顾一望便就了然。除却这几株百日红尚有生机,从前高嬷嬷开辟的药畦早是黄土漫漫。甄三娘蹙着眉头自高嬷嬷从前的旧居搜寻了一回,自是一无所获,只得蹲在那些曾经的药田前头仔细盘桓。
从前种过的药草自是杳无踪迹,这几年的日晒雨淋,除却野草滋生,再寻不见旁的东西。若要从这些土里寻觅气息,只怕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菖蒲见甄三娘一直皱着的眉头不曾松开,心也跟着她紧紧提起。偏是随着菖蒲前来撒欢的楸楸却扬起小鼻头不时轻嗅,似是闻到了什么特殊的气息。
楸楸忽然飞奔至那几株百日红底下,在树根处不停地刨土。小爪子速度飞快,不多时那些松松的泥土便叫它挖了个大窝。楸楸在窝间拱来拱去,竟叼出几截树根、草皮样的东西拖到甄三娘与菖蒲面前。
方才楸楸刨土时甄三娘便不停地扑捉空气中那几缕若有若无的气息,眉头变得稍稍舒展。伴随着树根下土炕的出现,那气息愈加明显。
及至楸楸将几块断根叼过来,甄三娘精神一振。她接了楸楸口间的东西仔细查看,又步履如飞匆匆跑至坑前,也不顾微湿的泥土沾满步履,一脚便踩了下去,弯下腰来低着头细看。
想来这百日红下的树炕是当日高嬷嬷试药时埋藏药渣的所在,如今年久日深,纵然这些药草枯烂,那些木渣却依旧可以分辨。甄三娘如获至宝,忙忙解下襟上帕子满满当当包了一包,都掖在袖中。
楸楸自知立了功劳,打一个快乐的响鼻,开始欢快地吠叫。它活波地围着菖蒲打转,得意的神情惹得两个人都忍俊不禁。菖蒲眉眼弯弯,蹲下身来抚了抚它油亮如漆的鬃毛,再点一点它的鼻头,嘉许地取出随手所带的肉干喂给它。
甄三娘暂居太子东宫,一则照料陶灼华的饮食、二则便专心致志研究楸楸刨出来的东西。陶灼华时感歉疚,向甄三娘歉然道:“打从前几年替我母妃挪那块黑斑,便没少麻烦您这世外隐医。您本是闲云野鹤的性子,这几年我却一直拖着您身在红尘,玲珑山那方百姓更少了您的庇护,委实对不住。”
“太子妃娘娘您这句话错了,我无论身在红尘还是槛外,想得都是济世救人。若能助你们拿住一个坏人,便是少了天下许多生灵涂炭,这笔帐其实十分划算,三娘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甄三娘并不居功,反而说得一派真诚。
悬壶济世是为医病,拨乱反正更为救人。在甄三娘眼中,善事本无大小,她但随心愿,能做得一桩是一桩,并不单单为着还当年陶家的恩情。
甄三娘这边苦思冥想,如何叫何子岕的字迹现行。仁寿皇帝是既盼着水落石出,又怕图穷匕见,再搭上一个儿子,一颗心自是无比矛盾。
这些日子仁寿皇帝的身体不比从前,何子岩两次拿着百姓的性命做文章,做帝王的又无颜将他的罪行公诸于世,心里自然极不痛快。
官方的说法只提到何子岩暴病而亡,依旧以皇子的身份葬入皇陵,事情的真相却如根荆棘,叫仁寿皇帝吐不出来吞不下去,以至整日郁郁。
德妃瞧在眼里急在心头,这般的心病又无药可依,只得借着即将到来的万寿节,想在宫里乐和乐和,也好叫帝王开怀。
☆、第五百七十五章 戏文
千秋万寿之喜,大阮普天同庆,偏是做为当事人的仁寿皇帝兴趣缺缺。他知晓德妃等人一片心意,又欣闻太子东宫即将有添丁之喜,纵然百般无情无趣,也少不得略做敷衍。
往昔仁寿皇帝的生辰都有谢氏长袖善舞,极为抢夺旁人的风头。如今宫内风气颇正,以德妃、木昭仪为首的嫔妃们人人自重,却也少了争风吃醋的浅薄,后宫到是一片祥和。
晓得仁寿皇帝爱听戏,德妃娘娘特意在宫中搭起了小戏台,点缀着御花园里的姹紫嫣红,亦是璀璨无边。正逢着三秋桂子成熟,成片金黄的丹桂如繁星万点,又似是花雨漫天,金灿灿格外动人。
木昭仪巧用心思,着御膳房拿刚抖落的桂花制成点心,又用糖渍了桂花酿成汤圆,今次宴席上所用的寿桃也是拿桂花做了馅子,老远嗅起来便香气扑鼻。
仁寿皇帝对外只说是痛惜何子岩新丧,今次并未大宴群臣,只是将家宴开在御花园中应景儿。此时秋收结束,何子岑也回京复命,与陶灼华两个早早换了吉衣,便来为仁寿皇帝贺寿。
瞅着这对年轻的夫妇,仁寿皇帝脸上总算添了些笑意。他简短地问了几句何子岑政务上的问题,便就和煦笑道:“如今灼华有了身孕,正该好生将息。父皇朕闻说有甄三娘在你身畔照料,自是十分放心。”
甄三娘自高嬷嬷处斩获从前的药渣子,揭开那张无字信笺只是早晚的问题,这便成了悬在仁寿皇帝心上的大石,如今总落不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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