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真答道:“民女不敢欺君。负心人累我母亲郁郁而终,如今他的枕边人又要累我背井离乡,两个都是仇人。”
“那便好说了,除却你,如今朕真是无人可托”,景泰帝干咳了几声,又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他支起身子拿茶水漱了口,这才招手叫陶灼华近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陶灼华眸间瞬息万变,关于前世的猜测渐渐成真,眼中寒霜霎时倾覆,转而一片凝重,到带了些隐约的杀机。
景泰帝目露求恳,殷殷期盼她的答复。陶灼华沉思了片刻,眼间便绽开一波一波的涟漪,从容而又深湛。
“陛下,您的要求夕颜可以答应,正好夕颜也有一事相求。”陶灼华眸间有萃然的霞光升起,潋滟而又明媚:“今生今世我不想姓苏,便是假的也不可以。”
景泰帝抑制不住的咳嗽间挟着深深的快意:“好孩子,这句话说得痛快,朕虽然是把钝了的斧头,不能再掌朝中生杀,你这点小小的愿望却可达成。”
明媚的秋阳灿烂又干净,透过乾清宫重重的帷幔,筛落在陶灼华的周身,她瞧起来那样明媚而温暖,令景泰帝沉甸甸的心瞬间轻松了起来。
望着这个初次谋面的女孩子,景泰帝认真问道:“夕颜,你喜欢什么封号?朕这便传旨,令他们死了那条要你姓苏的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咀嚼着篆刻在心灵深处的句子,陶灼华眸间蓦然一亮,她认真地问道:“陛下要册封民女不成?”
景泰帝点头笑道:“他们既要你担着长公主府长女的份位,朕便赐你郡主的尊荣,要你与苏梓琴比肩。他们再不痛快,只会疑心朕替长公主府添堵。”
想是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苏梓琴是长公主的女儿,便是景泰帝的眼中钉。陶灼华瞧着这行将就木的君王眼里竟泛起一丝狡黠,不由漫过深深的酸楚。
她恭敬地俯地在上磕了三个头,才认真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臣女以陶为姓,当以灼华为名,请陛下成全。”
前世里何子岑为自己取下的名字,每每想起便是锥心的疼痛,更是甜蜜的酸楚。陶灼华眼角忽然溅起片片泪花,她低泣着说道:“陛下,有些事情恍若前尘旧梦难以割舍,臣女盼这个名字已然盼了许久。”
景泰帝本是死灰样的双目中熠熠有神,竟有了星辰之辉。他冲外面呼唤了一声,许三应声而入,垂着手立在二人前头。
景泰帝大声说道:“传朕的口谕,陶氏夕颜德才双馨,甚得朕意,即日起赐名灼华,加封郡主,着宗人府立即写入玉碟,不得有误。”
许三领命而去,留了乾清宫这一大一小相视而笑。虽然初次晤面,竟有了些许默契。刘才人重新端了茶来,将切成小块的枇芭果喂到景泰帝口中,瞧着景泰帝通体舒泰的样子,竟对陶灼华感激地一笑,复又悄悄退下。
本以为景泰帝会命人拟旨,未承想他比自己更心急,直接命许三去传口谕。似是瞧着陶灼华目露疑惑,景泰帝哈哈一笑,指指自己偌大的宫内:“瞧见了吧?朕已经是躺在这里的傀儡,为了令朕不能发号施令,瑞安从不在乾清宫里留下笔墨,而朕的身子,早已出不了这乾清宫。”
一代帝王落得如此境地,陶灼华深深惋惜自己前世不曾留意,她悄然凝望着刘才人投在门扉上的剪影,冲景泰帝露出疑惑的神情。
景泰帝宛若孩子般,露出得意的神情,悄然说了句:“放心,自己人”。
一老一少再次莞尔微笑,景泰帝瞧着机不可失,稍稍朝里侧身,哆嗦着双手撕下自己内里丝衣的一角,接过陶灼华从荷包里递来的眉笔,极快地书写着什么。
景泰帝所着的天蚕丝衣是极薄的丝绢,巴掌大的一块写完了再卷成卷,交到陶灼华手上。陶灼华拔下陶雨浓送的木簪,轻轻旋开簪头,将那些宁气的檀香倒入景泰帝炕桌上燃着的香炉,再将丝绢小心地塞入簪中。
☆、第六十一章 对峙
秋阳依然暖暖,映上陶灼华低垂的眉眼。
景泰帝瞧着小姑娘不惊不怕,似行水流水一般的动作,到一时恍惚。在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她的稚龄,却认真将她当做自己的盟友。
指一指外头刘才人的身影,景泰帝忽然重重拍一拍陶灼华的肩膀:“朕情知所求太多,然而却无端信任你,若以后你与她重遇,可否替朕照拂一二?”
那个旁人眼中以色侍君的女子,身上其实背负了太多的重担。在这场与瑞安长公主的较量中,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瞅着门扉上映出的浅浅身影,陶灼华轻轻点头,眼神却认真而又坚定。
景泰帝忽然眼角润湿,将手一挥道:“去吧,在这里待得久了,她又会生疑。记得回去之后好生对答,那东西关系到许多人的生命,若是无法保全,宁肯叫它永无天日,也不要落到奸人手上。”
陶灼华郑重点着头,她退后了几步,又认真地跪在景泰帝面前,清晰地说道:“陛下放心,臣女既然应下,日后一定想法子送到太子手中。”
前世李隆寿曾有过那么一脉仁心,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今日景泰帝托孤,瑞安长公主又是大家共同的敌人,陶灼华慨然应下,一时心情澎湃。
52书库推荐浏览: 梨花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