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点点头,她真的很想出门,就是身子不争气。阿姊婚宴上哭晕过去那事在阿娘那里还没翻篇,她除了每日听话喝补药,再不敢提出门之类的要求。
阿娘坚持认为是她去千门寺走得太累,以至于体虚才会晕倒,绝口不提这两件事之间足足隔了四日。
“听说你上次哭得晕倒了?”
她身子一僵,这么丢脸的事为什么要往外说?
她确定这事除了几个贴身侍女就只有阿父阿娘才知道,连阿兄阿姊都没说!这人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半天没说话,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程让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主动交代道:“是伯母与我说的,伯母让我别和你说太久话,你需要休息。”
阿沅却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阿娘向来对她的身体状况讳莫如深。毕竟女子体虚的名头并不好听,娘家难过,夫家或许还会嫌弃。
可为何会对程让说起呢?是确定他不会嫌弃,还是说不介意他是否嫌弃?甚而就是想让他嫌弃?
她心底有个猜测,但不敢确定,周身慢慢凉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一看她眉头紧锁,程让就有些手足无措,“我送你回房休息。”
这样的程让是阿沅最熟悉的,一腔赤忱摆在你面前,干净又纯粹,让人不忍拒绝。
她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和程让待一起时总觉得精力充沛,那些体弱的毛病就好像不治而愈了。难道,程让是她的药?
不过她只是略想了下,觉得这想法挺奇葩,也没有根据,便没有再想下去。
她有心想和他再待一会,可一想到程让对她有了不可名状的那种心思,心里便不由得紧张,不敢再坐下去了。
“我现在身体好多了。”阿沅想了想,决定将自己的小秘密告诉给程让,“我最近正跟着府医学习呢,说不得将来也能给自己看诊。这事不许说出去。”
这毕竟是秘密,她说得特别小声,压在程让耳朵边,生生将他耳朵给磨红了。
程让哪里能听到她说什么,呼吸间只能闻到她发梢的清香,耳垂处也是少女的气息。
徐氏从垂花门进来时就看见这么一幅景象:她女儿仰着头在程让耳边说话,那傻小子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看那表情应该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她站了会儿,心里千回百转,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罢了,儿女福缘自有天定,她管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处。别操心到最后,只落了埋怨。
等那两个人分开各自坐好,徐氏才咳了声,昭告自己来了。
阿沅笑意盈盈地喊了声阿娘,程让却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明明徐氏看着和善得很,可他每次见面都觉得背后蹿着一股凉意。
“伯母。”他老老实实喊了一声,站到一旁候着,就怕徐氏还有什么吩咐。
徐氏想通了便也不为难他,只道:“阿让你坐吧,来这不必拘束,你嫂嫂在京城家中可还好?”
说到正事,程让才不那么紧张了,回道:“陛下给大哥追封了将军,还赏赐了座宅子,大嫂如今就带着侄儿住那宅子里,江家派了护卫看着。”
徐氏点点头,不敢想像自己女儿到了那境地该怎么办。她隐晦地看了下程让,心里又开始摇摆不定。悔婚的名头不好听,可是……
程让眉间满是冷凝黯然,看得出来兄长的失踪对他打击很大。徐氏瞧着,心不由得一软,终归又把蠢蠢欲动的念头给按下去。
阿沅心思飘到了江芸香身上,其实江芸香过些日子和离再嫁也是可以的,只要不带走程家的孩子。她想,这样的命运对一个女人来说,太过残忍。
隔了不久,程让就告辞走了,如今他要学的东西很多,很忙,也就将练埙丢在一边了。
可是阿沅不行,每日吹一段已然成了她的固定课程。
徐氏叮嘱了两句让她不要太累,就准备去给林太守送碗酸梅汤,去去这六月的暑气。
“阿娘,”趁着阿娘还没走,她还是问道,“您是不是不想我和他来往?”
女儿太聪慧了也不好,徐氏捏捏眉头,想敷衍过去又怕女儿想太多。思来想去索性说开:“你也知道程家少夫人如今的境遇,阿娘不想你受苦。他……并非良配。”
阿沅明白阿娘都是为了她好,“可是,我们已经定亲了。”
徐氏勉强笑笑,将她面上的发丝拂开,多好看的小姑娘啊。白皙的脸蛋上,圆圆的杏眼清澈又无辜,直让人疼到心坎里去。
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真的要送到那一家去?
她舍不得。
“阿沅,我是你的娘亲,我只能为你考虑。我知道阿让是个好孩子,可我不敢将你交托给他。你明白吗?”
深沉细腻的爱女之心,如涓涓细流淌在心间。
阿沅敢打赌,阿娘私心里也许还庆幸当初没给程家大郎与阿姊定亲。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明白的。”她乖巧地应答,“我给阿让求了平安符,刚刚已经给他了。”
徐氏深吸一口气,被她的话堵得不上不下。都怪林尚,这么早给他们俩定亲做什么!酸梅汤也别想喝了,热死他算了!
等徐氏貌似淡定地走后,阿沅轻舒一口气,愉悦道:“绿绮你去厨房给我端碗酸梅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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