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出《诗经》·《绸缪》篇,阿沅听木先生提过几句,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木先生说过这是一首写新婚之诗,可程让却堂而皇之写在祈愿灯上,意思不言而喻。
她脸色微红,装作没懂那诗的意思,将灯摆在桌上,示意程让点火。
程让似乎也没想过他抄写的诗会让少女害羞,三两下将灯里的蜡烛点燃,带着阿沅出了亭子。他让她捧着天灯,自己双手微扶着她手背,慢慢放手以后,那灯便晃晃悠悠却又稳稳地向上升去。
“姜国皇帝偏重佛法,又惜命,便下令设立放灯节,每到放灯节这夜,姜国各地都要放灯以求皇帝圣体安康。”程让解释道,“我原想着以后要带你来看看的,没想到如今凑巧就碰上了。”
他们放的灯越来越高,直至与其他灯汇在一处。
难怪程让今夜不走呢,还是为了带她一观这盛景。阿沅心里软软的,微抿着唇,怕自己忍不住泻了笑意,叫旁边这人得意了去,可她不知那眼角春情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眼看着天空上的灯越来越稀,阿沅也有些受不住外面的寒气了,程让无比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将人带到石桌前坐下。暖锅还冒着汩汩的热气,酒也是刚温不久的。
阿沅嗅嗅那酒味儿,有些疑惑:“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我酿的。”
程让替她斟了一小杯,又将暖锅里的菜夹了一小碗,自己也斟了杯酒道:“是你酿的,你去年不是说酿好了要请我尝一尝的吗?前些日子你在清州,我便让人去京城向伯母讨了来。”
阿沅把这酒从桂花树下挖出来时,还感叹今年找不到可以一起饮酒的人,没料到兜兜转转间,她竟从京城到了清州,又在归途中被绑到了姜国来,还与程让在异国他乡共饮起她亲手酿造的菊花酒来。
这世间奇妙尽在于此,总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何事,未知让人惶恐,也让人感慨——尽是缘分使然。
“阿沅,”程让看着对面饮了几杯后,有些酡颜微醺的少女,声音有些低哑,“我很欢喜。”
阿沅没听清,抬起头来迷迷瞪瞪地傻笑了声,“嗯?”在自己家或者在崔家,她都不敢喝这么多酒,因为怕阿娘和阿姊会说她。可如今在程让身边,她深知少年只会依她、宠她,便有些有恃无恐了,喝了几杯不说,还妄想将少年面前的杯子也端过来一起喝了。
程让眼疾手快地拿过自己的酒杯,无奈地叹气,他是不是太宠着她了?但看着阿沅娇憨地笑,心里只想把她想要的都给她,哪里舍得她难过?
阿沅看了看自己抓空的手,有些不解道:“你不喝就给我嘛。”
“我喝。”程让一手抓住她伸过来想抢回酒杯的手,声音低沉道,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在阿沅酒后格外澄澈的目光下,他仰头将酒倒入口中,突然倾身扳住她脸,捏着她脸颊的手稍用力,阿沅唇便微微张开,感觉到唇上贴过柔软的触觉,紧接着清冽中透着清甜的酒水被渡入她的口内。
她不受控制地咽下那一口带着缠绵的酒水,唇上的触觉却没有散去,反而越发紧密温润。少年无师自通地伸出舌尖探入她双唇间,像是要尝一尝酒的余香。
这是一个滋味难明的吻,辛辣又甘甜,清醒又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进入考试周了,看着课本觉得,我怕是要在试卷上现编一部古代文学史给我们老师看了:)
第52章
归途缓心路,回京遥无期。
宿醉后醒来头痛难忍,阿沅敲敲自己脑袋,觉得那酒液都浸入了自己脑子里,变成了水,晃晃脑袋还能听见声音。至于酒醉后的发生的事情,她稍回忆了下,模模糊糊的,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再看周围,尽管布置温馨、摆设齐备,但不能改变这是一辆马车的事实。甚至这马车比之前海盗给她坐的那辆还要晃悠几分。
阿沅感受了一下车速,他们应该是在很紧急地赶路。她爬起来掀开车帘看了眼,程让骑着马在队伍最前方,她的马车边上至少有六名护卫骑着马护在周围。有个护卫看见她撩开车帘,立刻催马跑到最前面去了。
阿沅看见他靠近程让说了什么,然后程让便回头看过来,她对上他的视线,弯唇笑了下,就乖巧地放下了车帘。看样子这是在回八郡的路上,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路程才能彻底安全。
她正琢磨着洪思源的毒解了没有,车帘突然被掀开,程让弯腰进来。
“头痛不痛?”他一进来便伸手替她揉太阳穴,揉了一会,将人抱到自己腿上,“赶路有些急,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
身处程让怀中,阿沅觉得马车都没有那么摇晃了,她顺势歪头靠他胸膛上,“我们到哪儿了?还在姜国吗?”
“我们刚刚跨过穆国与姜国的分界线。”程让撩起侧窗帘,指着不远处的山峦道,“就那条山脉,将姜国隔在那头。接下来还是山道,有些颠簸,等出了这座山,我们就走官道,到时会平稳许多。”
阿沅好奇趴在侧窗上看,山峦连绵起伏,像一道道翻滚的绿色波浪,山峦间还有晨雾,太阳刚刚升起,金光在云里若隐若现。冬日的朝阳也是冷的,她哈了一口气,在暖黄的光里凝成冰冷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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