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欢呼声与唏嘘声交织着传到耳边,她却不敢将手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一把将她的手从脸上移开,笑道:
“笨蛋!我赢了,可以睁眼了。”
方辰睁眼,只见童朗正看着她笑得颇为畅快。而他的脸侧,那合着血的汗水还在顺着轮廓往下淌着。
少年虽狼狈不堪,却也真真是意气风发。
“你才是笨蛋!”女孩将手中的水扔到童朗怀里,气鼓鼓地说道:“为了一场球,有必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么?”
“有必要啊,起码今天以后,你哥就不会找你麻烦了。”童朗语气笃定。
“你怎么知道?不过只是一场足球比赛而已啊。”
“你哥应战的时候,心里就清楚我是什么意思。现在胜负已分,他不会出尔反尔的。”
骨子里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既然应了,那便是应了——所谓棋逢对手,童朗心底对邢觉非还是有几分认可的。
听到这话,方辰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些。
但她缓了缓,还是疑惑道:
“邢觉非是我哥,不是你哥,你就这么肯定自己没想错?”
“男人之间的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搞不懂很正常。”童朗一脸深沉。
方辰想起了金丰说的那句‘男人的浪漫’,不由得撇了撇嘴。
“别纠结这些了,你先帮我看看脸上还有脏东西么?我待会儿要去合影的!”说着,男孩就将脸伸到了方辰眼前。
“你这脸上乱七八糟的,丑死了。”
“丑就丑!我好歹也是人送外号‘进球机器’的南中第一前锋,又不靠脸吃饭的。”
“可是在我这里,你靠得就是这张脸啊。”
说完这话,方辰的脸就红了红。
童朗反应了几秒,这才听出她是在夸自己长得好看。
他心下不由得涌起一股快意,然后便放声大笑了起来。他笑得似乎极畅快,那一口白牙被脸上乌七八糟的各种颜色衬得是皎洁如玉,而一双眼睛更是黑白分明、熠熠生辉。
这双眼眸里有得意,有满足,有不知收敛的肆意欢喜。
拿着毛巾和矿泉水的王思纤,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幅画面,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大步走开了。
文珈藏住脸上那副看好戏的表情,也忙提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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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午后,方辰吃完饭回房收拾了一下,就抬脚去了楼道另一头的一个房间。
在门口站定,她深呼吸几口,抬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邢觉非看到眼前的女孩,显然有些意外,但随即,他的脸色就平静了下来,然后稍稍侧身,给方辰让出了一条路。
进屋后,方辰自顾自走到鱼缸前面,找了个垫子坐下。然后就撑着头看着里面那几尾鱼儿,模样很认真。
“哥哥,这条是什么鱼啊?”
她指了指缸里的金色小鱼,漫不经心地开口。
“巴西亚鱼。”邢觉非答得平静无波。
“那这个呢?”
“红龙鱼。”
“它们能活多久?”方辰似乎很有兴致。
“巴西亚鱼五六年,龙鱼一二十年,鲤鱼一百多年。”
“哦。那这个······”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让方辰说了到一半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嘴里。
她回头,发现邢觉非这会儿正坐在床沿上,双手撑在身后,脚伸得老长。
少年人眼睫低垂,死盯着脚下的地板,没看她。
两人之间,出现了几秒钟的静谧。
“你不用道歉的。我知道,你之前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我好。”方辰干脆坐到了他身边,“但我也知道,你做这些事,让你不快乐了。”
邢觉非侧头看着方辰,下意识动了动嘴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方辰说的,好像都是对的。
他做的一切,说起来确实是为了她好;而且他做完这一切,也确实不快乐。
但方辰说的,却又都是错的。
这些事,邢觉非不是只为了方辰而做,更多时候,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邢觉非抱着这份私心,打着保护妹妹的旗号,开始近乎偏执地介入方辰的生活。
他威胁她、掌控她、强迫她……手段低劣,行为卑鄙,连自己都瞧不起。他做了这许多,让自己不快乐,让方辰不快乐,甚至,让母亲也不快乐。
“觉非,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方辰,她是你的妹妹!你不能这么对她!”
母亲绝望的话语,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将邢觉非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彻。
童朗没说错,他骨子里确实是个很骄傲的人,骄傲到容不下自己行差步错半次,也听不得至亲失望斥责半句。
邢觉非当时就后悔了。
而昨天那场球赛,就和母亲那天失望的眼神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契机,帮他做出了决断。
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邢觉非轻呼出一口气,终于对着方辰扯出一个很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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