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穿这个,跟个娘们儿似的。”男孩儿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抗拒这双鞋。
“不行,你那靴子都能倒出水来了,再穿会生冻疮的!”
“生冻疮我也认了!”
“那你打赤脚吧!反正靴子我已经拿走了,你是想穿都没得穿了!”方辰气得脸都鼓起来。
“······”
无奈,童朗只得趿着一双明显有点小的兔子棉鞋,陪方辰去了画室。
画室里,老旧的空调柜机虽然一运转起来就轰隆隆直响,但好歹能派上点用场。干燥的暖风中,方辰结束了手中那张素描,抬眼就见童朗已经趴在身边的小桌子上睡着了。
她抿唇一笑,便偷偷换了纸,对着心上人画起速写来。
才勾完童朗上半身的轮廓,方辰再抬头,就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少年将头侧着枕在手上,他那双还带着水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女孩,似笑非笑。
方辰突然就是一个激灵:“你、你赶紧把眼睛闭上!”
“为什么?”童朗笑着问。
“我刚刚画的是闭着眼睛的,你现在睁开,我没办法继续画了。”
“哦。”
闻言,少年乖乖地闭上了眼。但没几分钟,他又睁开了眼来——那眼神依然是直勾勾的,盯得方辰是耳朵发红,额上冒汗。
女孩将头偏到了一侧:一定是空调温度开得太高了,一定。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听童朗说道:
“你画完了吧?”
“没、没呢!你把眼睛闭上,我好继续。”
“你骗谁呢?我可听你们老师说过,这画张速写最多就十五分钟的事儿,时间超了可不行。”
听到这话,方辰一愣:得!这“旁听生”,还真成半个专家了!
她无奈:“你要不干脆找个地方自己玩去吧?被人盯着……我不自在。”
“我才不走!你上次还说要赔我一张画的。来,现在就画吧。”
赔画?
方辰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儿。
这前因后果嘛,大概就是这哥们儿之前来画室做了几次素描模特,虽然他敬职敬业地能一两个小时连手指头都不动,但那个眼睛却老往方辰这一个方向瞟。
结果他当模特那几次,同学们画出的作品清一色的都是“童朗斜眼图”。
就连方辰,也因为不好意思而把他的眼神画到别处去了。
在周继的煽风点火之下,童朗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了,非缠着方辰给他画个正眼的;当时的方辰只得随口应下,想着这人也就一时兴起,过几天肯定就忘了。
谁知道……
“那你趴着别动,我画就是了。”
“等等,这鞋你得改改,不然破坏我形象。”
“知道啦!”
方辰说完无奈地将铅笔又削了削,老老实实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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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气温降到了零下十来度。吃完泡面和零食的两人无事可做,对坐着大眼瞪小眼了十分钟后,便起身各自洗漱去了。
从黑漆漆的公共浴室出来,又循着感应灯坏得只剩一个的走廊摸索着回了宿舍,童朗忍不住问道:
“你一个人住这儿······就不怕的?”
“当然怕啊。但是也不好因为这个就半途而废吧?其实忍忍也就过去了。”方辰说着将门反锁,然后搬了个椅子抵在门口处,又挂了个杯子在门把上,“喏,这样就谁都进不来了!很安全的。”
“坏人是进不来了,坏鬼呢?”说着,童朗手一伸,脚一并,像个僵尸似的在宿舍里跳来跳去。
方辰一边用电吹风哄着他的鞋子,一边笑着:
“哈哈!你吓不到我的。我室友走之前留了一本《地藏王菩萨本愿经》,说念里面的那些经文就可以壮胆驱邪的。我现在都能背下几百个字了呢!厉害吧?”
听完她的话,童朗一时间有些无语,但旋即又觉得心疼。
这茫茫大雪天,独自一个人守着这栋小红楼里的方辰,又怎么会不怕呢?不过是爱极了画画,就逼着自己坚强罢了。
不过,她从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好日子过得,苦日子也过得,遇事又不爱麻烦别人,什么都扛在心里——虽称不上刚强,却也是个很有韧劲的姑娘。
就比如今天,方辰在自己来了之后脸上一直都挂着喜色。但前面那几天不过是怕叫人担心,居然能忍住连个电话都不给他打……
“你发什么呆呢?鞋我给你哄好了,你试试,干透了没?”
“嗯,干透了。”
“那行,我这就给你铺床去,你等等哦!”
“嗯。”
童朗感受着脚掌上传来的温暖,看着方辰那双因为生冻疮而面目全非的手,声音变得有些闷。
少年很想对她说:别考了,我们回家去吧!
但这话他最终也没说出口。
方辰都这么努力地坚持到现在了,他怎么好意思让她临阵脱逃?
他要做的,是陪伴在她身边,为她加油,让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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