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腕,秒针不饶人的转,周围开始骚动起来。
佩戴工作证的几个人拾级而上,宛若一群暗黑使者,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中间一个人的手上抱着一个棕黄色的袋子,再明显不过的彰显出他们的身份和使命,走廊上站着的人开始收东西,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些人。
隔壁教室也开始入考场,我低头盯着钟表盘,心上像有一只蚂蚁在走来走去。
“那位同学,就剩你一个人了。”
已经空下来的走廊,依旧昏沉的天空,没有一丝光线。
我迈开步子,放下书包,走向那扇门,像是一个圣徒要去接受最终的审判。
4
此刻从天上往下看会是什么样子呢?
数不清的人潮从教室出来,从身边走过的人正热切讨论着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接着便传来什么“我好像写偏题了”以及“不会的啦,那个题目设计的范围很广的,不要自己吓自己”之类的对话。不知不觉间才发现自己正认真听着他们的对话,全然像是一个没有半点自己思维的人。
“苏洛云。”那些吵闹声里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我转过身去,面对的却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也许是出现了幻听吧。
诗词默写有两个空没写出来,选择题也有很多模棱两可的选项,只觉得脑子像是一团扯不清楚的线团,找不出一点头绪来。
前面一下子蹦出一个人,一下子止住脚步,抬起头,愣了下神。
“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却还是原来的样子,笑起来的姿态都一模一样,高高的个子,白净的肤色,会说话的眼睛。
“没想到我们会在一个考场。”我现在还记得,身为小学班长的她很负责任的打扫卫生,老师的好助手,对班上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也很有一套自己的办法,之后她去了另一城市读书,就像是被分割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缺少了联系的途径。
“你都长这么高了,”她笑着,“也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初那个胆小的兔子也该长大了。”
兔子这个称呼让我不免一怔,当初开学的时候出了丑,班上的男生频繁开玩笑,本就不那么开朗的性格变得越发内敛起来,一点动静都能被吓到。
有次大扫除的时候,她拿着洗完的拖把过来,一下子甩在地上,站在边上的我霎时颤了颤,被她抓到,笑着说我就像是一只兔子,这个外号一直延续到小学毕业,甚至初中也有部分的后遗症。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她,那段时期里,她是我最应该感谢的人,带我走出那个黑暗的沼泽,不然按照当时那个苏洛云的走向,也许会沿着那条死胡同一直走,再也走不出去了。可上天送来了一盏灯,告诉我转了个弯,看见了更多别的东西。
毕业照片上最灿烂的笑容就是她的,像是个耀眼的太阳,站在中间,小小年纪就显出了大气的风度。
前面有几个人喊着她的名字,她转身,笑着回应道,“就来。”依旧是那个潇洒的姿势,一点没变,不知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有些欣慰。人们总说时光具有强大的力量,摧枯拉朽,化钻石为霰粉,可它强大的雕刻力量却无法改变那些善良纯粹的内心,反而让那光芒发散到更遥远的地方去,成为更盛大的焦点。
“一定要联系我呀。”她郑重其事的说着这句话,本只是口头上会被风吹走的一句话,就那么快的成为了不败的诺言。
“嗯。”我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认真的点头。
那个背影慢慢远走,汇入那些陌生的人潮里,来来往往,我又成了一个人,在这流动的潮流里奇怪的停了下来。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就是习惯这件事,它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带你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很久之后,你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那无数个细枝末节里,包含了很多次被人流推着走的过程,你根本没有去想,就跟着走了,终于,你也活成了一个平凡的人,拥有着再平凡不过的人生。
两边肩膀上接连被拍了下,条件反射的往右边看过去,赫然看见宋钰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花翎的脸从旁边靠过来,“宋大侠迟到一分钟到达战场。”
“那是,大爷我一个筋斗云就翻到了考场。”某个人的脸上已全然没了那种焦虑的神色,笑得都没看见眼睛了,我一个手指推过去,“把你给能的哟。”
躲在云层之后的上天一定在悄悄笑着我们这群不懂事的孩子,站在象牙塔的门口笑笑闹闹,全然不知道外面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样的未来和陷阱,可至少这一刻的我们笑得那么开心,足以支撑无数个后来的日子。
5
六月七号的那个晚上,每个宾馆房间都很早熄了灯,也很安静,可很少有人能睡着,不管是成绩好的还是坏的,不是在担心尚未过去的今天,就是在害怕即将到来的明天。
吃晚饭的时候,老胡就开始评论起今年的数学试卷了,说是比往年的容易得多,还开玩笑的说我们班今年可能会有满分的人,颇为心虚的我默默的低下了头,摆出一副认真吃饭的样子,耳朵却竖起来了,仔细听着他和班上一号种子选手的对话。
快到高考的时候,学校为了打压士气,出了一次很难的试题,导致之前被那些超级简单的题目培养出来的自信心一下子消退了,老胡安慰着说,高考没这么难,但也不会很容易。本以为经过两轮补习的理综能考出个理想的成绩,却遭遇了那次的滑铁卢,导致我对明天上午的考试有无数种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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