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道:“大人,咱们要不要带些金疮药在身上?”
毕竟刀剑无眼,指不定会是谁挂彩。
朱墨轻轻“唔”了声,也不知听没听见,继而轻轻笑道:“带上吧。”他的目光落在书案上一盒胭脂膏子上,那是他从楚瑜的妆台里搜罗来的。
非常无心的,他将那盒胭脂揣进袖里。
不提主仆二人应付比武的忙乱,楚瑜在娘家亦是坐立难安,午膳的时候虽然埋头盯着饭粒,却是食不知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吃了些什么。直到何氏用筷子在她碗沿连敲了几下,她才猛地醒悟过来。
何氏信奉食不言寝不语的戒条,用饭的时候相当肃然。楚瑜本不该在这时打扰她,可那件事搅得牵肠挂肚,她不得不开口问道:“今儿怎么没看见哥哥,母亲可知他往哪儿去了?”
语气是相当小心的。
何氏手脚麻溜的夹了一块江珧柱,爽利回道:“他找朱十三决斗去了,说是在西山围场。”
楚瑜没想到她回答得这样干脆,自己两眼都有些发蒙,“母亲怎么不拦住他?成日家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
“我为什么要拦?”何氏睃了她一眼,显然并未当一回事,“你哥哥正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年轻人彼此考究些武艺算得了什么,又不是为非作歹。”
“那若是不小心受伤挂彩呢?”楚瑜咬着唇道。
何氏放下筷子,专注的看向她,“你哥哥不学无术,一身本领可是实打实的,你觉得别人伤得了他么?”
她婉转的睨了眼楚瑜,“还是说,你担心的是朱十三?”
楚瑜脸红了,忙埋头扒了一株青菜,轻咳着道:“朱大人有官职在身,若因此耽搁了公务,总是不好。”
何氏面上一副平平淡淡的神情,“他那样对你,吃点苦头也是应当,即便死了也没什么,反正他们朱家也没个族中长辈约束,你正好可以搬出来。”
“……”楚瑜被何氏的话噎得无言以辩。尽管先前有一段日子,她的确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难免让人心惊肉跳。万一何氏一语成谶,姓朱的果真命丧西山该怎么好?她可不愿做寡妇,哪怕是个有钱的寡妇。
一下午楚瑜都是在徘徊犹疑中度过的,巴不得听到两人的消息,又害怕听到那头的消息——楚蒙这笨手笨脚的傻大个,不晓得懂不懂点到即止,早知如此,自己就该悄悄跟过去才对,免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听到二门上的小厮传话,说大少爷回来了,楚瑜忙领着盼春迎上前去,一见面就问他,“如何了?”
楚蒙的样子果然是打了架,遍身的衣衫都破破烂烂的,沾了不少草叶的碎屑,独有浓眉下的眸子放射出兴奋的辉光,他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
也不知听没听见楚瑜的问话,他抚掌大笑道:“痛快!痛快!”
楚瑜忍不住将适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们在西山究竟怎么样了?”
楚蒙拍拍她的肩膀,依旧是那副高兴至极却又什么都不说的神气,楚瑜凑近他时,只闻到他身上一股灼人的酒气,不晓得是从哪个下等酒馆子里烂醉而归。
这样子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楚瑜没好气地吩咐近旁的小厮,“快扶哥哥下去醒醒酒,再给他换一身干净衣裳。”
她捂着鼻子看小厮将楚蒙带进去,眉心几乎皱成了包子褶儿,想了想,又到厨房里吩咐备下一碗解酒汤,待大少爷醒后给他服下。
盼春搀着楚瑜的手臂咦道:“小姐,这般看来是大少爷赢了,否则不会得意成这般。”
楚瑜郁闷的叹了一声,按说楚蒙赢了朱墨,她应该与有荣焉,可是她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现在迫切的需要知道朱墨的情况,他有没有受伤,楚蒙这粗肠笨肚,也不晓得请个大夫来瞧瞧,好展示一下胜者宽宏之心。
一路唉声叹气,回到房中楚瑜亦是恹恹的提不起劲儿来,连晚膳也懒得出去吃,只命人送了点汤汤水水过来。
用完膳后,她便百无聊赖的坐在床沿,望着头上青灰的帐顶。昨日就没见朱墨踪影,不晓得今夜会不会过来,是不愿来,还是不能来了?
想到朱墨有可能伤到动弹不得,楚瑜便觉得喉咙发紧,仿佛有一只手掐在上面似的,一口气也难得提上来。她遂下定决心,若今晚再见不到朱墨,明日一定要遣人过去朱府探问一声,看他是否安好。
坐久了难免发困,楚瑜正靠着描金绣凤的帐钩打盹,窗外窸窣的响动吸引了她的注意。楚瑜飞快的望了望四周,见无人值守,这才飞快的蹑足窗下,伸手将底下的人影拉了上来。
朱墨翻窗的时候没留神,一个不慎撞上了楚瑜,下嘴唇磕在她牙仁上,让她一阵下颌酸痛。
楚瑜正要抱怨,忽然想到朱墨素来身手利落,今日偏偏腿脚不便,莫不是伤着哪儿了,遂咽下不满,关切的道:“你受伤了么?”
就知道这次比斗没好事,无论哪一个挂了彩,她都心里不舒服。
朱墨见她心疼,也便顺势做出那一瘸一拐的模样来,龇着牙道:“没事,也就腿上伤着一点儿。”
“就这样还强撑着呢!”楚瑜训斥道,赶紧扶他到床畔躺下,见他面色微白,额上还有些汗珠,想着莫非疼痛难忍,因道:“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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