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不在家,陈向东平日里并不在意曹玉琴在哪儿,可是如今这个男人都已经病成这个模样了,那女人竟然不留在他旁边照顾吗?
“她人呢?”陈向东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怒气。
陈世根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他问的是谁,虚弱的开口,“她……她在外面干活,要……要挣钱给我看病,没故意不照顾我。”
都到了这个时候,陈世根还护着曹玉琴那个女人,陈向东努力压下自己的暴脾气,拼命的告诉自己他现在是个病人,自己不该跟他计较。
“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我这许多年每年寄回来的钱,虽然不算多可也绝对不少了,怎么到了现在,连给你看病的钱都没有?”
陈世根羞愧的低下头,陈向东一下就明白过来,“你拿着钱贴补陈向南了?你病成这样,那小子呢?现在在哪儿?”
陈世根摇摇头,眼眶有泪,眼中亦是悔恨不已。
他如何不知道村里人背后都是怎么说他的呢?他们都说他活该,偏信一个后妈的话,让长子跟自己离了心,在那样动荡炮火连天的年岁里,逼得长子离家出走,生死不知。只剩下一个小儿子在身边,偏偏他因为孩子妈,也对小儿子娇惯着,养的小儿子整天好吃懒做无所事事,是塘坝村出了名的二流子。
他如今也悔不当初,整天盼着大儿子能够回来看看他,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原谅他。
大儿子的亲妈在挺着大肚子的时候,被炮火声惊到,生产的时候难产,之后也没调理好,不过一年就丢下他们去了。在大儿子八岁的时候,他娶了比自己小十多岁的曹玉琴,曹玉琴对儿子关心对他温柔,家里家外都操持的很好,他是真的觉得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是他的荣幸。
后来曹玉琴生下小儿子,长子跟曹玉琴之间就有了矛盾,只是曹玉琴每每都是含着泪委屈坚强的说:“不怪他,他自小没有亲妈,现在我又要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向东心里不舒服也是应该的,没事的。”
就是这样的话听多了,渐渐地不管向东和曹玉琴以及向南之间有什么矛盾,他总是先责怪向东。在向东十五岁那边,向南在厨房摔倒了,旁边还有一个装着兔子肉的海碗,曹玉琴正失望的训斥向东:“你怎么能在弟弟帮忙干活儿的时候推他呢?向东,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当时就什么也没有问,不管不顾的认为曹玉琴说的都是真的,也因此第一次出手打了向东。
其实现在想想,那天的事情漏洞百出,都是偏听偏信才导致父子失和。
当初也不是没有邻居亲戚前来劝过他,刘菊芬当时就曾指着他的鼻子骂过他,“你真是还没老就糊涂了,人人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这话果真是一点不假!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向东那孩子迟早要不认你。”
果然,那一年陈向东只收了两件衣服,就悄悄地跟着部队走了。
刚开始他也确实想念过向东,可随着向南长时间在他面前讨巧卖乖,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跟着曹玉琴一起将向南惯成了现在这个德行。
悔之晚矣。
人人都说这是他为父不慈的报应。
如今,他还能在向东眼中看到对他的关心,就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
“医院去过了,说是我胃上生了石头,要开膛破腹将石头取出来,费用高昂还很危险,我不想再去了。”
陈向东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病,在大部分人眼中,需要开刀的那都是大病,而且现在很多人都是畏惧手术的,陈世根不想去医院,倒也能够理解。
陈向东在家两日,眼看着陈世根一吃东西就吐,胀痛难以忍受,终究还是看不下去。
回来的这两天,陈向东也听说了陈叔的女儿继承了她爹的医术,出手三次皆是药到病除,陈向东原也不信十三岁的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好的医术,可是村人左邻右舍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他终究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人送到了卫生站。
陈向东琢磨着,能被一个生产队的人传医术好,不管咋样手上都应该有点真本事才是。
可是当他看到面前这个扎着两条辫子,脸上稚气未脱的小丫头时,还是忍不住自嘲了一下。中医比西医难培养的多,他怎么会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能有多么传神的医术呢?
果然是病急乱投医了。
陈茵观察了一下陈世根的气色,而后一边把脉一边询问道:“是不是一吃东西就会呕吐?伴随着胃脘胀痛,其痛如绞?”
陈向东前一刻还在怀疑陈茵的医术,这会儿眼睛已经亮了起来,陈世根也点点头,轻声说道:“是。”
虽然也还只是短短的一个字的回应,可陈茵却能够感觉到陈世根这个老汉身上的孤独之气散去了不少。她瞥了陈向东一眼,难道是因为儿子回来了?
她心中刚想着这儿子也是不孝的很,竟然让老父亲孤独成那么个可怜模样,忽的就想起那日她妈说的话。这些都是这老汉自找的!
她赶紧摒除了之前的想法,任何事情,她没有了解透彻就没有发表评论的资格。
陈茵观他脉象沉滑有力,舌苔黄燥。接着又按了按他的胃部,发现有小孩儿拳头大小的圆形包块滚动。陈茵收了手,开始思考要用何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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