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他随手乱图了凑字数的东西,怎么就忽然充满深意了?
他的初衷明明是拆穿方士们的真面目,结局怎么就成为相面者的代言人了?
自恃聪明,钓鱼辟谣,真是要不得呀。
故而,当天子令薛王去巡按河东,处置柳宅遇刺案,“顺路替朕去看看,柳家几个小娘子是不是有福之人”时,薛王是拒绝的。
“臣不通术数,陛下还是另派他人吧。”
天子一笑,“就是不懂,才令卿去。知卿定不负朕的信赖,回来能一五一十的告诉朕,当夜的‘火场逃生’是怎么回事那么多人说亲眼所见,朕好奇得很。”
薛王:……
薛王也好奇得很!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神仙”肯留下件能随时盘查的实物了郑夫人信誓旦旦有一件“天|衣”他要立刻去拆穿,哦不,查看!
于是仔细翻出了当夜的案卷,提审了被俘获的刺客,确认个中细节无误后,薛王便迫不及待的来到蒲州柳宅。
第55章 东风无力(二)
云秀觉着,郑氏也太会藏东西了!
自除夕夜以来,云秀一直试图将她的衣裳拿回来。但至今找了七八天了,几乎将郑氏房里边边角角都翻遍了,依旧没弄明白郑氏到底把她的衣裳放在哪里了怕是郑氏觉着奇货可居,放在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隐蔽之处。
云秀不能、也不愿意每天夜里都来郑氏房里做贼,便想到底是该干脆放弃好,还是听阿淇的主意,光明正大的现身索要。
若放弃,云秀却不甘心一来毕竟消耗了许多材料和精力,二来,她厌恶郑氏,偏不愿被郑氏占去便宜。
这一日云秀闲来无事,便习惯性的随手在郑氏房顶的平??上开了个门,探身出去查看。
空间旁的都好,唯独侦查功能敷衍得很。她至今没做出能从空间里看到外间情形的潜镜来,便只好效法梁上君子。躲在天花板上方,在平??彩画上戳个小洞,来探查屋里的情形。
……太丢份儿了,这也是云秀不想再继续来找的缘由之一。
谁知今天她探头一看,正撞见郑氏站在书柜前,从打开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箱子。
云秀:……传说中的机关暗格居然真的存在!
屋子里没有旁人似乎郑氏进来时,就没令人跟过来。她四面确认无人窥探,便摸出钥匙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件瑞光灿然的衣服。
正是云秀救云岚时所用的那一件。
郑氏竟将衣服取出来了?
云秀略一琢磨,心想,也别等郑氏放回来后再拿了万一郑氏没放回来,而是换了个更隐蔽的地方给藏起来了呢?
直接去拿吧。
薛王耐着性子等在正堂。身旁云岚小姑娘仰着小脑袋,正认认真真打量着他。
薛王有些心虚。
为了看到最原汁原味的真相,他没打招呼便突然登门拜访。郑氏欲去请柳承吉几个弟弟们来拜见时,他又称“不必大张旗鼓,今日只是来看天|衣”。这一番举动,对宰相夫人而言,未免过于失礼了。
所幸他自幼就被人当世外高人,世人都不大以世俗礼法规矩约束他。宰相夫人似乎并未恼他乖违。
可宰相的千金,显然对他这个不速之客很是在意。
薛王实在不大擅长应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尤其这个小姑娘,天庭饱满而地阁方圆,眼瞳光润而黑白分明,鼻梁端正而山根隆起,双唇红润而方正丰厚搁在哪本相面书里,都是最最标准的富贵、长寿、万事顺心的长相。偏偏眉目中又带一份好奇、跳脱,不似寻常富贵面相那么稳重、老成,看着就很“童言无忌”。
而童言无忌,恰恰正是他这种假世外高人的克星。
“听说你是被天女所救?”薛王到底还是开口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道,“……天女是什么样的?”
薛王想了想,试探着,“……会飞?”
“就这一件吗?”
“……先只说一件。”
“……那就不是。她落下来时差点摔倒了呢。”
“落下来?”
小姑娘说,“嗯。”便踮着脚比了一比,“从这么高的地方翻出来,然后掉了下来。”
薛王有些莫名其妙这说法,倒像是小姑娘亲眼所见。可天女起码该从天上来吧,怎么说得跟翻墙似的。
“你亲眼看到的?”
“嗯。”
薛王便激动起来,“是什么模样的‘天女’?怎么掉下来的?”
小姑娘眨着眼睛打量他。正要开口,忽不知瞟见了什么,立刻便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不能告诉你。”
薛王正要撸起袖子,同小姑娘好好讲讲道理,便觉似有霞光自外而来,目光也不觉被吸引去了。
是一件衣服。
那颜色似白而非白,流光溢彩。堆叠在玉托盘中,轻盈若流云,柔软如丝缎。然而那材质分明非棉非丝,非绢非缎。以薛王自幼遍览天下宝物的见识,细细琢磨,竟也看不出由来。
莫非是海外舶来的珍宝?薛王心想。
“南海出鲛绡纱,入水而不濡”,薛王想,纵世间真有鲛绡,怕也无过于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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