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胸中愤懑之意,却非要有所作为,否则不能平息。
她道,“……领我去见见你家主人。”
待她从赵员外家回到奉安观里,已近傍晚。
那名叫阿淇的女孩子还跪坐在屋檐下等她。见她自屋子出来,略有些惊讶,忙问,“您是何时回来的?”
云秀道,“午后。”打了个哈欠,问道,“有吃的没?”她午饭、晚饭都没吃,实在是饿得站都站不住了。
阿淇忙道,“有……午饭我为您留下了,我给您端过来。”
不过片刻功夫,小姑娘便端了斋饭进来。
云秀见当中有一份豆子腌萝卜的小咸菜是她没吃过的,便夹了来尝。那萝卜生脆,豆子香糯,很是下饭。
阿淇见她爱吃,便道,“午后我阿娘来过,这是从家里带来的。”
云秀满嘴是饭,“嗯,多谢。”她替她家奔波了一整天,这碟咸菜还是吃得着的。
“家里的事托神仙相助,已解决了。”
云秀狼吞虎咽,“嗯,这就好。”
“……我阿爹阿娘想要离开蒲州,去华阴县谋生。”
云秀咽下饭去,灌一大口水,“你跟着一起去吧。”
“可我已经卖给姑娘了呀!”
云秀:……
“那钱就算我借给你的……”忽的想到阿淇的卖身契还在自己身上,忙探手进怀里摸,摸了两把没摸到,便猜想恐怕是随手丢进空间里去了。就又去摸乾坤袖,“卖身契我这就……”
阿淇便从怀里摸了卖身契出来,笑道,“……您今日不留神丢在院子里了。”
云秀:……姑娘你太实诚了,自己偷偷撕掉就好了啊!
云秀便接过来随手一撕,撕得粉碎,道,“我不买人,你可别陷害我。”
阿淇姑娘有些愣,片刻后红着脸,点了点头。却又道,“……是我想跟着姑娘。”
云秀:……
她今日实在太累,真没力气同她争执了,便道,“随你,别碍我的事便成。”虽这么说,可想起阿淇父亲的咳嗽声,还是忍不住又多嘴道,“我听说你父亲病了,你还是该以孝为先,先回去伺候他养病。”
……而以她父亲的病情,想必也伺候不了许多时日了吧。
“阿娘说……”
“别管你阿娘怎么说,你阿娘既不能替你后悔,又不能替你难过。”
云秀吃饱了,便将碗一收,道,“我要出去见师父。今晚你就在我屋里睡吧,外头已宵禁了,你等明早再回家。”
云秀出门便飞奔进空间里。
今日出门,弄得满身豆腥气,身上也不知染了多少尘土……似乎还从头发上摘下块豆渣,也不知是何时落上去了。
……可她来不及沐浴,便匆忙抱了求凰琴来弹奏。
她误了同十四郎见面的时辰,不知十四郎等了多久,不知他是否生气了。
一曲奏完,再奏一曲。
她便抱着瑶琴,在泉水边不停的弹奏着。直至指甲从疼、到麻木,到渗出血丝。
然而六重花印,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圆月西沉。
子时已过。
她便知道,今日已不可能再见着十四郎了。
云秀停下了琴声,有些茫然的抱着瑶琴坐在那里。
他们没有约定过,若这次有人没来赴约,下次该何时见面。
大概在心底里他们都认定,自己无论如何一定会来赴约,也相信对方一定能排除万难,不会失信。
他们年纪还很小,人生中没有经历过翻天覆地的大事。准时来赴这小小的约定,便是当下最要紧、也最欢乐的事
但是她失约了。
失约本身不算什么,因为她真的有不得不优先去做的、人命关天的事。她想只要她解释,十四郎一定不会继续埋怨、怪罪她。
可是……错过了今天,她不知道赶上下一次他们恰好一起奏琴、吹箫,要到什么时候。
怅然若失。
……原来这就是怅然若失的感觉啊。云秀想。
空落落的,有些难过。
阿淇姑娘第二日果然告辞离开了。
离开前有些忐忑的问云秀,“我阿爹的病,是不是已经……”
云秀确实知道但眼下她可没见过她阿爹,哪里能随口论断他的病情?何况就算她见过了,也不愿意轻易论断人的生死。
便道,“你只管好好奉养便是,莫非你侍奉不侍奉爹娘,还要看爹娘的病是轻是重?”
阿淇姑娘奇异的听话,“……嗯。”
云秀送走阿淇,便去了华阳真人的精舍。
这件事,她觉着自己不该瞒着师父。
华阳真人听她说完了,只是笑得前仰后合,道,“有趣。”
云秀被她笑得憋闷,埋怨道,“您既觉着有趣,便多教我几样仙法嘛!我保证能做得更有趣,替天行道可比修红尘道轻松多了。”
华阳真人便笑道,“这也是修红尘道,彼时你胸中激愤,便是红尘道之怒。”又笑着为她看茶,“修红尘,便是修心性。然而天下万类,并非都要修成同一个模样。逍遥二字,也有当怒便怒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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