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秋微微颔首,听得格外认真,心里已经开始酝酿一切说辞,可楚是夜终究没有发问,只像往常一样照顾她,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夜晚已经消逝了大半,直到将房门轻轻合上,楚是夜脸上的平静才终于忍不住掀起了波澜,他无力地扶着额头,在离秋房外手足无措。
血灵,噬人性命,磨人心智,其主借血灵以登巅峰,最后却会与血灵同归于尽……
楚是夜哽住了喉咙,瘫坐在房外的台阶上,双手捂着头,脑海里一片混沌——他该怎么做?袖手旁观?还是从现在起就做好殉情的准备?
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老天爷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折磨他的机会。
宇文无异不凑巧地在此时赶了过来,还未开口,就被楚是夜强行拖到一个恣意交谈也不会打扰到离秋的地方。
“阿姐她……”
“你还知道你有个阿姐?”楚是夜心头的怨气总算找到一个发泄的缝隙,“离秋受伤的时候,你就把她晾在一边,现在还跑来嘘寒问暖做什么!”
“我真不该让离秋单独跟着你,”楚是夜说着说着有些错乱,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谁的气,“我不该让她一个人……”
宇文无异百口莫辩,他明白,他的痛差一点也会成为楚是夜的痛,空口无凭的话说了太多,到头来仍然护不住任何人。
他极为痛恨“对不起”这三个无力的字眼,可又总是不争气地说出了口,他之所以耽搁到现在才敢来见霍离秋,都是因为他迟迟无法说服自己——
无法接受一事无成,无法接受原地踏步,无法接受他人庇护。
楚是夜见他心如死灰,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冷言道:“宇文无异,如果你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你是谁,你需要做什么,那我劝你不要再妄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当然,我也绝不会让离秋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无异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兀自审视着自己映在地上绵长的影子……
黎明很快来临,洛绍兮推门而出的一刻,楚是夜已经跪在门前许久——上一次他跪在这里,似乎还是为了请求舅舅不要卖掉娘亲和四个小姨。
然而眼下已经没工夫慨叹“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你肯定知道控制血灵反噬的法子,快告诉我!”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你不说我就不起来!”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是在求你。”
123 同命
话语掷地有声,宛若在洛绍兮耳畔敲响惊锣,怔得他一时发愣,只好慌不择言道:“你管这些干什么!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
楚是夜跪着往前挪了几步,硬生生逼得洛绍兮向后撤离,他干脆出手揪住洛绍兮的衣袂,死活不肯罢休,道:“你只需要告诉我方法便是,其余的不劳费心!”
“你这孩子!”洛绍兮没好气地将他的手撇开,可来回拉扯时又难免回想起二十年前的事,再狠心的话到嘴边都吐不出来——洛神山庄的秋季向来多雨水,六岁的他也曾在此处跪了许久,染了寒凉的湿气,为此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只可惜娘亲和四个小姨还是离他而去,其后,这记仇又犟脾气的孩子索性跑去后崖来了个一跃解千愁……
洛绍兮因此悔恨之甚,单单凭着“他一定没死”的空头信念就派乾九寻了楚是夜十多年,如今重逢,又怎敢重蹈覆辙?
“血灵能使修炼者功力倍增,本就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你还想祭出的性命再要回来?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楚是夜自然懂得有价有偿的道理,只是他的心也是肉做的,就算离秋自己有大义凛然要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他的心眼可赶不上这么大,舍不得就是舍不得,世间多少繁华乐事,既已对月起誓,如何能败在生死这一关上?
“我不管,能多活着总归是好事!”楚是夜摆明了不会听劝,让洛绍兮彻底明白他就是一个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的顽石。
洛绍兮长叹一口气,妥协道:“武宗血脉可与他人缔结血约,从此共享命格,彼此能相互感应……”
洛绍兮的这番话还没落个尾巴,楚是夜豁然起身,大有一种过河拆桥的架势,洛绍兮猜到他想做什么,急忙拦下他,责声道:“阿夜!你可想清楚了!为了他人舍弃自己一半的性命究竟值不值得!”
楚是夜从他咫尺之距的地方抽离出来,不假思索道:“按你的说法,离秋撑到三十岁,我若能活到七十岁,缔结血约后,我们两人便能一同活到五十岁,她就能多活二十年……二十年,足够了。”
“可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少活了二十年呢?”洛绍兮差点就被楚是夜绕进去了,赶紧悬崖勒马,对他真是好说歹说也说不明白。
楚是夜不以为意,语气像裹着一块千年玄冰,凄寒道:“没有离秋,多活几十年都是了无生趣的,不要也罢。”
“你……”
“你是不是想说我大小事情拎不清?为了一个女子就随意胡闹,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我告诉你洛绍兮,我跟你不一样,活着不是为了贪图这几十年的绵长光阴,当然,也没你这个大义灭亲、忍辱负重的魄力……我只想看到每个人在外面磕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身后还有一个家,家里还有你珍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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