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无异见他容光焕发,全然不似元气大伤,疑声道:“湖岸众人不是都留在天鸿城了么?鬼童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鬼童奉我家先生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鬼童一语既出,众人脸色微变。
宇文无异听不明白,数日前鬼童不告而别就算了,如今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锁春关,脸上仍是挂着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阴笑,他陡然开窍,忿忿道:“别告诉我这片大雾是你弄出来的!”
闻言,楚是夜等人的脸色已然沉至谷底,青白交加。
“小陛下不愧是被先生和武宗后人相中的人,果然聪慧!”鬼童借势捧了一把。
霍离秋突然被牵扯其中,心里七上八下,像是深藏已久的隐忧被拽了出来,莫非湖岸势力真的有什么蛰伏已久的阴谋?
宇文无异二话没说,猛地挥臂提起长戟,风风火火地刺向鬼童,却看见了他轻飘飘的身体在雾中自由穿行,根本击不中本体,鬼童见宇文无异确被惹恼,急忙解释道:“陛下听我把话说完啊,我家先生这么做都是为了保全各位呀!”
“保全什么!”宇文无异最恨被人明里暗里地“背叛”,大声斥责道。
洛绍兮倒是冷静地候在火堆旁,不急不慢地丢进些生冷的柴火,然而他抬头的一瞬,被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给震慑住了,身旁的将士也大吃一惊,高声道:“那是什么!”
争吵戛然而止,这一高呼将所有人的心弦顷刻间绷到极致。
那庞然大物轮廓明晰,线条优雅,最顶端有一双雕刻精致的眸眼正聚精会神地俯瞰着人间大地,原本是远在天边的圣女神像如今却近在咫尺!
鬼童那万年不变的笑容此刻灰飞烟灭,只留下无尽的惶恐,难以置信道:“不可能!我明明已经用浓雾改变大军的行进方向了!怎么会这样!”
圣女双手合十的指尖上站着一个银衣风袍的男子,仿若天神睥睨蝼蚁。
浓雾彻底消散,广袤的锁春关大地恢复了一览无垠的视野,毫无温度的阳光倾洒满地,将偌大的圣女神像照得熠熠生辉。
弑玄大军顷刻间投入战斗状态,残火被来来去去的步伐踏得不成样子,很快,军阵成形,密密麻麻一片,蓄势待发。
霍离秋冷却的怒火在望见玄镜的一刻又熊熊燃烧起来,楚是夜唯恐那天晚上的事情再度重演,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侧。
玄镜俯视着这上千条鲜活的生命,内心的狂喜显露无疑,冲着脚下那非人非鬼的童子戏谑道:“怎么?在玄人面前摆弄这□□还差十的障眼法,蓬莱客难道不知道世上有班门弄斧这一说?”
鬼童撑着临危不乱的一张脸,头上却冒出丝丝缕缕的青烟,已是气得不轻。
楚是夜暗地里嘲了一句,无论哪个都是些远古传说里不入流的把戏,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一争高下的,然而霍离秋却莫名对这雾术感到熟悉,可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玄镜腾空一跃,轻巧地落至神像底座之上,他深吸一口气,仰望着苍穹顶上那盏灿烂的骄阳——二十六年,您已经阔别这乌烟瘴气的人世间二十六年了,您放心,儿子很快就让您重新苏醒过来……玄镜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砖石机关,血祭之阵,应声而动。
正当众人还云里雾里时,脚下的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晃动,无数白袍游魂从地底浮了起来,穿插在弑玄大军之中,将军阵顷刻瓦解。不过眨眼的工夫,素白的浅雪地被泼上滚烫的鲜血,每个人不得不拼尽全力搏杀起来。
宇文无异长戟一挥,将白袍游魂拦腰斩断,然而这些魂灵又很快粘合在一起,无法根除,他再度当头劈下,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无异只好避开这些游魂的攻袭,一心朝鬼童跑去,高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生说了,玄镜的根本目的是想要复活圣女,送弑玄大军入祭!”鬼童被白袍游魂追得四处乱窜,场面如儿戏一般。
此言一出,全军哗然,东林四鬼更是满脸惊惶,似乎忆起了经年旧事。
“我去他娘的!叶承泰你听见没!玄狗还跟当年一样不要脸!”鱼阿杀得费劲,只觉得这些白袍游魂像棉花似的软绵不堪,手中的硬铁根本是吃力不讨好。
叶承泰额角青筋乍现,他手握北墨世代相传的家族佩剑,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当年,也就是反玄大军在锁春关全军覆没的那一年——玄贼在赶尽杀绝的时候也对杀戮美其名曰“祭祀”。
玄人不知用了什么妖法,使自己功力大增,如野兽般嗜血无情,还在周边布下重重埋伏,不间断地释出一场场密不透风的箭雨。
正是这种僭越了凡人之力的妖法使他们战无不胜,第二次反玄大战才败得一塌糊涂,身为主将的楚薄云为了留住义军的血脉,毅然决然地牺牲自己,为兄弟们逃离关地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
这种妖法曾在南郊之战重现于世,可惜生不逢时,被熟知玄氏一切手段的“叛徒”白贺轻而易举地瓦解。
然而不幸的是,二十几年前还没有这种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巧合,谁又能去可怜第二次反玄大战中一无所知的义军?
洛绍兮暗自攥紧了拳头,身旁纵有楚是夜和霍离秋的保护,他也痛恨自己无法上阵杀敌,洛氏自诩风雅世家,绝不沾染这些舞刀弄枪的俗事,可是每当到了这种退无可退的地步,他还是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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